标宛子不着痕迹地擦掉眼角的泪水,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刻,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臣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真的。”
殷姮才不相信。
这么多年的相处,早让她知道标宛子是一个拥有极强道德感,严格要求自身的人。
殷姮越是不让标宛子忙碌,不需要她伺候,希望她能去休息。标宛子就越觉得“我怎么能这么偷懒,如此怠慢公主”,然后想尽办法自己找事情做。
伺候人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何况标宛子这样的人,每天雷打不动,凌晨三点定时起来,盯着人给殷姮准备早膳,烘热衣服,准备净面的水等等。然后陀螺一样地转一天,熬到天黑才睡。
假如殷姮熬夜,她也不休息了,就这么坚持等下去。
这种行为,殷姮当然看不下去。
但抗议无效。
哪怕她无数次说过不需要,标宛子还是板着张脸,一板一眼地说,公主可以不要,但他们不能怠慢,该有的就必须有。
殷姮一看就知道,对标宛子来说,“照顾公主”就是一份需要付出全部身心去做的工作,标宛子的道德感不允许她有片刻的偷懒,否则就会怀有更深的负罪感。
这种动力的根源,来自于标宛子人生前三十六年里,“不被认可,不被期待,不被注意”的人生,迫使她喜欢通过这种严苛对待自己,过度付出的方式,来获得他人的认同。
在岷郡的时候,殷姮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但回了王都,她就有办法。
只要让标宛子回家就好了。
并不是嫌她讨厌,要把她赶走。
仅仅因为,殷姮比谁都清楚,留在这座宫廷里,标宛子名为女官,实际上仍旧是仆人,身体和心理都会很劳累。
但只要离开这座宫廷,作为“国巫大人最亲近的女官”,标宛子轻而易举地成为人群的焦点。就算不蓄意讨好她,也不会有人敢忽视甚至得罪她。
只不过……
想到一种可能,殷姮有些担心:“是不是有谁逼迫你了?”
标宛子眼中含泪,却微笑着摇摇头:“国巫大人多虑了,还会有谁为难我?只是……离开了您,我才知道,昔日的自己,活得多么糊涂。”
“宛子——”
“遇见您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想到过去的自己,标宛子苦笑道,“我以为付出就会得到回报,竭尽全力对所有的人好,但换来的,仍旧只有冷待、忽视乃至憎恨。”
她对长辈无比孝顺,他们也没有多看顾她一分;
她对兄弟姐妹十分友爱,他们之间也没热情多少;
她对丈夫忠心耿耿,换不来他的回顾;
她对继子女掏心掏肺,却因为“占了发妻的位置”,被他们所憎恨;
她对庶子庶女无比慈爱,在他们心中,依旧比不上生母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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