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仲终究不甘心就这么消沉下去。
大概是殷长赢将他罢免后,空置相邦之位,相邦衙门仅靠左右丞相来支撑,令姜仲还心怀一丝希望。
他还是想获得足够的政治力量,借机翻本!
想到姜家曾经的煊赫声势,再想到岷郡那些可怜的女人,殷姮发现,自己竟没有曾经那么难受了。
或许,看多了公卿之家昨日天上云,今日地中泥,早已见怪不怪;
又或许,看多了权贵压榨百姓,凌**婢的丑态,消磨掉了她为数不多的怜悯吧?
但凡公卿之家,真要细究起来,没一个是完全无辜的,只看殷长赢处罚与否罢了。
只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没听闻……殷长赢没明着下旨?
事实与殷姮猜想的半点不差。
殷长赢只让郑高手持王令,给姜仲带了三句话:
你对昭国有什么功劳?得以在商於之地食邑十万户?
你与孤有什么血缘关系?敢自称“仲父”?
你们全家都迁到樊郡去居住!
没有明着下诏,只是口谕让姜家换个地方,这当然不算流放。
但谁都知道,这就是流放。
更何况,郑高传旨之前,已经通知了管辖商於的郡守、郡尉,这些曾经对姜仲恭敬有加的一方大员,此时已带兵等在门外了。
假如姜仲不肯听命,等待他们一家的,就将是强制迁徙。
或者比那更惨,违抗王令,族诛也不稀奇。
殷姮不用问也知道,姜仲肯定不会接受这个结果,除了自尽之外,他没有第二条路来保全尊严。
她沉默片刻,才道:“安信侯的党羽也是迁到樊郡,姜仲的家人也是迁到樊郡,樊郡那片穷山恶水,可养不活这么多人。”
这也不算假话。
虽说接连几次流放,人数加起来不可能超过樊郡以前人口的总和,但当年樊郡十二姓可是用皮鞭和刀剑控制近二十万奴隶,靠人命填出活路。
现在樊郡那边呢,除了挖矿、煮盐的眷族们外,就是驻扎的军队。
再弄这么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过去,实在养不活。
殷长赢见她居然在担心这个,不由觉得她的关注点实在有趣:“若孤将他们迁去岷郡,又岂是惩罚?”
这话也没错。
流放嘛,当然要弄去穷山恶水。
自打玉垒堤修好后,柳合也没停下,继续修周围的水利,殷长赢也拨了一些眷族过去,供柳合指挥。
水利稳定了,岷郡平原作物自然一年比一年长得好,稻田茂密,游鱼肥美,竹林苍翠。
加上河工们在殷姮的请求下,被殷长赢赦免,成为普通百姓。对现在的日子无比珍惜,卯足了劲开拓土地,收成一年胜过一年,往来商人更是络绎不绝。
许多姑娘听说那边日子好过,还能学织锦技术,也愿意嫁过去。男女比例虽然还是很夸张,却不像以前那么惨烈了。
这等情况下,迁去岷郡,确实算不得惩罚。
但更偏远樊郡养不活那么多人,一个劲把人往那边赶,只是逼他们去死。
故殷姮挑了挑眉:“我们先前谈论的话题是什么来着?”
殷长赢听懂了殷姮的弦外之音,含笑道:“那就依阿姮所言,将安信侯亲朋、族人、党羽,悉数赦免。”
殷姮:“……”
你这和一个管子放水,一个管子装水的小学数学题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