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卫沂之说得不错,就凭自家目前的家底,想要维持以前的排场,除非变卖家当。
但你劝就劝,能不能好好说话,故意闹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
卫沂之却很淡然。
他又不是没直说过,卫国已亡,在昭国,他们不就是个白丁吗?
但这话一说,家中人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从上到下都不给他好脸色看,张口就是“我们卫家五代为相”“世勋世禄,岂有因亡国而不被承认的”,他没办法与这些人交流啊!
卫平嫌弃地将茶具拨开,正色问:“你究竟什么意思?在房中下棋都不去见卫王?若是传了出去——”
“见了又怎样呢?”卫沂之不置可否,“卫王若是跪下来求我父子二人协他造反,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卫平一时语塞。
他本想说卫王没这胆子,可转念一想,其他人又不知道他压根管不住这糟心儿子,万一认为他说什么卫沂之都听呢?
卫平对君王的忠诚毋庸置疑,假如卫王要他复国,明知是死路,他或许也会孤身前往。但妻儿知晓他秉性,这几日天天在他耳边苦劝,加上卫沂之又有了前程,卫平再怎么忠诚君王,也不得不为家族考虑。
协助卫王造反,他能保身后之名不假,却是覆灭家族的罪人。
孰轻孰重,实在难选。
虽然知道儿子避得对,免得自己这个当爹的为难,卫平仍要骂两句:“你就不能想点好的?万一卫王只是来打听,昭王究竟想怎么安置二王的呢?”
“怎么安置?”卫沂之奇道,“难不成他还想继续当诸侯不成?”
卫平恨不得把儿子锤死,看见这张脸,这气度,这风姿,又下不了手:“怎么?一国之君,难道不配当诸侯吗?”
卫沂之仿佛听不出父亲话语中的讥讽,竟然点了点头:“亡国之君还有脸面活下去,真是意想不到啊!”
“你——”
虽然卫平也觉得,与隔壁梁王一比,自家的君王简直丢人丢到家。
国都亡了,君王就该以死殉国,只要王室直系还有血脉留存,国祚就不算断绝。
死乞白赖地苟活,祈求覆灭自己家国之人的施舍,卫王自己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这些卫国忠臣却个个颜面无光!
卫沂之见好就收:“您就别为卫王操心了,那人本事没多少,心里主意却大得很。真要下定了决心,谁劝都不管用。等到事情兜不住了,才慌了神,急急抛人出来顶缸。”
“自大、无能、眼皮浅,又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享乐。若他不是大王,只是个公卿,您怕是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何至于天天见他拨弄那些小聪明,小算盘。”
瞧见父亲收敛怒容,露出愁绪,卫沂之就知这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又道:“这样的人,执掌一家,会将家业败光;驾驭一国,也已看到下场。与其让他心存不必要的幻想,不如就像现在这样,享封君待遇,实则是庶人之身,不是挺好?”
哪怕是被当猪养一辈子,好歹也保住性命了不是?
卫平沉默片刻,才道:“反正你敷衍不见,已经把人开罪了,暂且不提这事。我再问你,你阿姊要见你,你为何翻墙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