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点是什么,并不重要。
事实就是,楚缓背叛了楚启,说出了祝国的秘密,并以死来赎兄长之罪。
不管这个秘密起到了多少作用,对昭国来说,自尽了的楚缓都是毋庸置疑的忠臣,以及,功臣。
功臣的血,不能白流。
哪怕天平两端,一端是五帝级别的强者,另一端只是个身体虚弱,不知能否平安长大的三岁孩童,殷长赢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听见殷长赢的回答,殷姮凝视着兄长,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丝笑。
昭国历代先君,当然不乏有翻脸无情,苛待功臣之辈。
殷长赢却不是那样的人。
他容得下功臣。
姜仲大权在握,自视甚高,殷长赢罢他相位,却不是为了收权,而是觉得姜仲私心太重,不配为相。
即便罢相,封地、食邑、爵位,也不曾收回半分。
若非姜仲被地位富贵迷了心,不拒六国使节,本可安享尊荣,绝不会落得服毒自尽,全家流放的下场。
更何况,姜仲虽骄狂,内心却还是以臣子身份自居的,可殷姮呢?
殷长赢明知道,殷姮心中从没真正以臣下之礼尊奉他这个君王,而是以妹妹之情待他这个兄长,却一再给她特殊待遇。
他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强。
可不是每个强者,都会被殷长赢另眼相待。
实力强大,对国家有用,这是入殷长赢之眼的基本标准不假。但绝不是说,每来一个这样的人,都能得到超规格的待遇。
殷长赢对殷姮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愿意对殷姮好罢了。
看见殷姮在一旁开心地要命,九嶷思索片刻,才道:“我可以退一步,可我有个条件。”
“若我替你们驻守荆州,她——”九嶷指了一下殷姮,“每年,必须留在荆州一个月。”
啊?
殷长赢虽不知九嶷部落的传统,但他见多识广,见殷姮先是惊讶,然后有些尴尬和不自然,便猜到大概。
深宫之中,日子寂寞难熬,无论是宫人与侍卫偷情,与寺人结成假夫妻,还是与同性耳鬓厮磨,都是寄托情感的一种方式,殷长赢从不去管。
宫人尚且如此,妹妹更不例外。
故他望向殷姮,随口问:“阿姮,你心悦她?”
听见殷长赢这么问,殷姮下意识摇头。
知道妹妹压根没这方面的心思后,殷长赢的目光重新落回九嶷身上,没有任何杀意,却充斥着令空气都要凝滞的压迫感。
“此事,不必再提。”
接连被拒绝了两次,九嶷却不见任何愠怒,反而放声了起来,目光之中,竟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我原先以为,你们兄妹已经商量好了。”九嶷眉眼弯弯,“却没想到,陛下问都没问一句。”
虽然她从没屈居人下过,可技不如人,又不愿去死,也只有低头这么一个选择。
但君王能选择自己的臣子,臣子也能选择自己的君王。
殷长赢既有黑帝的冷酷无情、铁血手腕,却又兼具白帝的开阔胸襟,开明气量,还有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
更难得的是,殷长赢虽然利益至上,却不会因为利益就蒙蔽双眼。
见利忘义,那是小人之行。
若五帝真还活着,也只有殷长赢这等强权君王,才有与之一战的魄力。
说罢,她按照楚启的记忆,学着昭国的礼仪,对殷长赢执臣子之礼:“臣,九嶷,见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