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华邑公主却看淡了。
她膝下二子,如今都是楚缓后人,她不想沾,反正朝廷也不会让他们死;倾尽心血抚养的大侄女,却因为小侄女的死,与她生出嫌隙,关系再不复从前。
没有夫婿,没有儿女,有钱有地,再加上“明年便有事情可以做”的诱惑,华邑公主一点都不觉得空虚。
她甚至觉得前头二十几年花在衣服首饰,游戏取乐上,实在太浪费人生了。
由于对许多事情都没从前那么在意,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可能被利用了,华邑公主还是颇为真诚地和陈氏姐妹聊天,标宛子坐在一边旁听。
陈氏姐妹一开始担心华邑公主不好相处,听见公主好奇地询问梁国上层的秘闻,又或者梁国边境乡间传闻,听得津津有味,就放下心来。
就在午宴气氛正热络的时候,一位寺人悄无声息地进来,引晏维出去,穿过庭院和花园,来到一处水榭。
殷姮和卫沂之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晏维缓缓走过来的那一刻,殷姮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另一个少君。
虽然他们的容貌并无半分相似之处,可举手投足的风流洒脱之气,乍一看,确实有几分神似。
可等走近了,殷姮就知道,完全不是。
少君像是遥远的太阳,永远给周围带来光明和温暖。他会为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开心,但他的眼底和心底,都只有一片荒芜。
一个不想活,却也不想死的人。
晏维却不然。
他是真的很热爱这个世界,甚至不带半点功利。
至少在来之前,殷姮想不到,这位幕后高人的神情,竟如此纯粹而热枕。
但怎么说呢?
殷姮沉吟片刻,默默在心中下了个结论。
她觉得,晏维最适合的职业,应该是情报人员。
就是谍战类型的文学作品中里,生活在漩涡中心,周旋在多方之间,合理地保持自己虚构出来的无数张面孔,得体应对不同的试探乃至审讯,对骨肉至亲和枕边人都能不露分毫的顶级间谍。
互相行礼,坐下后,三人竟有一瞬的沉默。
卫沂之微微一笑。
晏维觉得有趣。
他见过的达官贵人虽然不多,却也清楚许多上位者或有意,或无意,喜欢抓主动权,不会允许地位低下的人主动提问。
但殷姮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她其实没什么想了解的,等晏维来问。
晏维半点也不拘束。
明明三人是第一次相见,他却像一位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用十分熟稔口气,主动提问:“晏某自小在梁国东南边境长大,二位可知,边境之中,何人最多?”
殷姮回想了一下昭国边陲,感觉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守兵和农民。
卫沂之却很懂:“想来必是罪人家眷,逃亡奴隶。”
在这一点上,卫国和梁国也很相通。
一般来说吧,流放都是往西北苦寒之地去,问题是卫国和梁国的西北那是昭国啊!你往那边流放囚徒,人家不是直接脚底抹油就往昭国跑吗?
昭国缺人口缺得嗷嗷叫,吃进去的人,那是绝对不会吐出来的。
所以中原腹地的国家,一旦流放人,都喜欢往东南边境放。反正那边与陈国接壤,基本不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