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姮停在辰山边缘不走,其他人当然也必须留下来。
虽然没人知道公主究竟在等什么,但经历了矿洞诡异的坍塌后,无人敢多嘴一句。
事实上,这四天,樊郡的官员们始终处在惶恐不安中。
从辰山撤离的,不仅有他们,还有成千上万的矿工。
而这些官员,还有官眷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活生生的、脏兮兮的、光溜溜、骨瘦如柴的男人。
贵妇人,还有贴身伺候她们的侍婢尖叫着把眼睛挪开,仿佛矿工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多看一眼就受到天大的侮辱般。
官员们就是另一种心情了。
公主离开辰山后,让他们待命,等到吃饭时间,突然派人问,这些矿工吃什么,怎么没见他们开伙。
雷动身为郡守,当然不知这些小事,立刻去问杨秀。杨秀倒是清楚,连忙回答,奴隶每天吃陈年稻米——没脱壳的那种。
真正吃过这玩意的人就会知道,这东西若是生吞粗糙得连嗓子都能划破,就算煮了,也难以下咽。
但本该喂给矿工们吃的稻米呢?为何迟迟没拿出来?
平常敷衍了事也就罢了,如今公主在此,寺人随便走一趟就能看见奴隶们吃没吃,吃什么,由不得樊郡的官员不胆战心惊。
虽说在这些人眼里,奴隶根本就不算人,可百年的变法下来,昭国历代国君一边把世家差不多杀了干净,一边陆续废除奴隶制度,并解放了大部分奴婢。让昔日的奴婢、奴隶们统统成为自耕农,一手拿犁,一手拿剑,方有昭国百年强盛。
国内所谓的奴隶,真正的称呼是“城旦”“隐官”,都是犯了罪的人以及他们的后裔。天底下最脏最累最苦,死亡率最高的活,比如修王陵,修河堤,修军事要塞等,昭国都是优先让城旦去干,人数不够了,才会征发徭役。
百姓嘛,留着为国家种地和打仗就好了。
正因为如此,城旦和隐官不管在名义上,还是事实上,都属于王室私人所有,其他人碰都不能碰,公卿豪强们能蓄养的只有门客和奴婢。
所以,假如公主追问,这些矿工是什么,雷家绝不能回答是奴隶,否则就是板上钉钉的僭越之罪。
可要说奴婢?
区区一个地方豪强,奴婢过万,堪比王室?
你想干嘛!
鼓噪作乱?聚众造反?裂土封王?
虽然朝廷诸公对樊郡的情况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其他郡县的人不知道啊!若被当众揭穿樊郡豪强以一县百姓为奴婢,闹得人尽皆知,事情就严重了。
若真走到那一步,三公中的相邦、御史大夫中,至少要自杀一个,用性命来谢罪,朝廷也必须立刻发大军来征讨这些乱臣贼子,否则无法维持朝廷的威严。
这也很简单,樊郡的百姓都能被豪强全弄成奴婢了,朝廷却不管,那我其他县的世家、著姓,是不是可以有学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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