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神情稍稍黯了几分,反问:“嬷嬷,您想问我府里子嗣?”
苏麻喇嬷嬷点头,温和地说:“奴婢想知道,四阿哥怎么想的。”
胤禛道:“子嗣很重要,可我还年轻。嬷嬷,不瞒您说,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可宗亲大臣都逼着我们、催着我们,把毓溪折磨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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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麻喇嬷嬷说:“四阿哥,您在乎嫡庶吗?”
胤禛苦笑:“嬷嬷,您觉得我在乎吗,皇阿玛不是嫡出,我执着于嫡出,是要打皇阿玛的脸吗?”
“这是自然……”
“可我有毓溪,毓溪想要孩子。”胤禛道,“我不愿毓溪难过,我会陪着她,等到她真正放下的那天,她一定会想通的。”
苏麻喇嬷嬷说:“若只是四福晋执着于孩子,奴婢就放心了,福晋总有一天会想通的,奴婢就怕您非要嫡子,再与福晋闹得天崩地裂,那就太可惜了。”
胤禛摇头:“有她在我身边,陪我走往后的路,我就满足了。至于子嗣,嬷嬷,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也只在这里对您说,我连额娘也不敢说。”
苏麻喇嬷嬷笑道:“奴婢只怕听过就忘了。”
胤禛说:“若要去争什么,势必要有凌驾于一切的魄力和能耐,难道举着个儿子去与人争辩争夺吗,这太可笑了。”
“是这个道理。”
“有没有儿子,是嫡还是庶,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没儿子我可以从兄弟房里过继,没有嫡子,我会对庶出一样严苛的教导。”胤禛坚定地说罢这些,神情便柔和下来,“唯有毓溪,我不忍她伤心,只能盼她早日想明白,早日放下执念。”
苏麻喇嬷嬷说:“福晋从小就聪慧,她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还请四阿哥多几分耐心,要知道,您可以拥有无数女人来为您延续香火,没有人会说一个不字,可福晋这辈子只有您一人,她或许可以没有孩子,但若因为她不能生养而拖累您的前程,她怎么能原谅自己。”
“我知道……”
“四阿哥眼下要多念书,多向皇上和大臣们学本事,裕亲王、恭亲王皆是见过大世面的,多向您的伯父和叔叔讨教,但也要拿捏分寸,眼下皇上与他们依旧是亲兄热弟,难保哪一天就君臣无情了。”
胤禛的心沉了下来,生在帝王家,他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子嗣这一坎坷,他日回头来看,必定什么也算不上了。
苏麻喇嬷嬷又道:“趁着奴婢眼下还清醒,想求四阿哥一件事。”
胤禛立时严肃起来,但言辞温和:“嬷嬷,您吩咐就是了,您若说求,皇阿玛就先不答应。”
苏麻喇嬷嬷道:“德妃娘娘到皇上身边时,咱们大清国已日渐安定,哪怕打吴三桂、收台湾,也是皇上胜券在握,是兵强马壮战无不胜的魄力。但再往前十年,赫舍里皇后在世的十年里,且不说全国各地还乱糟糟的,朝廷里宗室里,纵然有太皇太后庇护,他们还是逼得皇上终日惊恐不安,是赫舍里皇后陪着万岁熬过了那十年。”
胤禛神情凝重:“嬷嬷,我们都知道皇阿玛年少不易。”
苏麻喇嬷嬷却带着怜悯地目光看向四阿哥:“太皇太后生前放不下的,就是太子了,太子可怜呐。”
“嬷嬷……”
“四阿哥,请善待太子,哪怕、哪怕将来他不再是太子。”
胤禛猛地站了起来,谨慎地四下看了看,确定隔墙无耳后,才松了口气。
可一老一少,彼此凝望着,好久都不说话,直到胤禛点头:“嬷嬷,我会的,他是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