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忽然传来奶声奶气的“太子……”,正兀自玩皮影戏的小念佟,零碎地听了大人们的话去,随口念出这“太子”。
毓溪和青莲的神情,皆是谨慎郑重起来,孩子大了,往后说话必须多加小心,哪怕只言片语,就怕孩子随口蹦出来,却叫听者有心。
毓溪将弘晖交到青莲怀里,便来逗念佟玩,好让孩子的心思散开,别记挂着刚才听见的太子,这般一路到了家,下车念佟就嚷嚷着要吃果子,瞧着是忘干净了。
此刻启祥宫中,太医为僖嫔诊脉后,带小太监去开方子,德妃坐到床榻边,看着憔悴苍白的人,说道:“吃几服药就好了,别胡思乱想,太医都说没事。”
僖嫔凄凉地一笑,摇头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只是方才对娘娘说的话,还请娘娘千万周全。”
德妃点头:“我虽应你,但也是将来的事,你先把身子养好,十五阿哥如今离不开你,好不容易养在屋子里了,何苦再折腾他们被送去阿哥所呢。”
“娘娘……”
“人哪有不生病的,别有个伤痛就往坏处想,过去你与那一位不对付,常常要气的呕血,如今这样好的人在跟前,还有孩子们叫你额娘,不说每日高高兴兴的,总想些有的没的,岂能不招病来?”
僖嫔含泪道:“我听娘娘的,不想了,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多亏了您。”
德妃笑说:“姐姐还虚长我几岁呢,你一恭敬,我就不会说话了,咱们都是陪了皇上大半辈子的人,本该互相照顾。”
说着话,太医开好了方子来行礼告退,并恭敬地询问,是否要去给密贵人请脉。
僖嫔打发道:“不必了,她前几日才瞧过,安稳着呢。”
太医领命,随宫女退了下去,德妃拿起方子看了几眼,这么多年,从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到生下胤禛他们兄妹,养大这些孩子,日子久了,自己都能充个江湖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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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嫔问:“娘娘还会看方子?”
德妃笑道:“假模假样,别当真。”
宫女来收起方子,又给德妃娘娘奉茶,德妃摆手不要,等她们都退下后,才对僖嫔道:“还有一件事,贵人妹妹近日侍寝后,皇上都留了,如今她身子骨也比从前好,估摸着一年半载,启祥宫里又该有喜事,你可得养好身子替她张罗,不能都指望我,我也忙不过来。”
僖嫔却笑着轻叹:“年轻那会儿,谁能甘心说出这样的话,一个个乌眼鸡似的,皇上对谁多笑一笑,都够记恨上几年。没想到,二十年后,咱们能坐着说这样的话,心如止水的瞧着皇上身边有年轻妹妹。”
德妃起身抚平裙袍上的褶子,大度洒脱地说道:“其实啊,做的是分内事,说的是体面话,你怎知我心里,就真的甘愿?”
僖嫔笑了,笑起来气色也红润些,德妃便又劝说了几句,再叮嘱宫女们好生伺候,有什么事就去永和宫找她。
原打算去配殿再和密贵人说说话,可宜妃忽然好奇这里的光景找上门来,德妃唯有哄劝她离去,横竖僖嫔真是病了,不算骗人。
但宜妃好奇心重,说话也直,嚷嚷着问:“这启祥宫到底有什么古怪,王氏为何突然就不再外头露面,偏偏皇上那儿还时不时召她侍寝,我都要好奇死了。”
德妃嗔道:“都是当祖母的人,说话还这样小孩子气。”
宜妃却凶巴巴地说:“我对你总算坦诚,你若有瞒着我的事,拿我当傻子,别怪我翻脸。”
德妃无奈地笑道:“王氏如今老实了,不出来作妖、不显摆那点子恩宠,也不惹你生气,仿佛只是乾清宫一床暖身的被子,这样你都不满意,非得她嚣张霸道,日日气着你才好?”
宜妃没好气地小声嘀咕:“她可有俩儿子……”
德妃只当没听见,用手扇着风,说道:“我难得过来西六宫,僖嫔屋里怪热的,去你宫里坐坐,酸梅汤赏我喝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