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遇上了刺头,偏偏卑微到了尘埃的新娘子,第一次做出了反抗。
平日里,成家的皇子无召,不得随意出入后宫,今天八阿哥来了两回,少不得有消息传出去,当胤禛从提督衙门出来,小和子一面搀扶主子上车,一面告诉他:“八阿哥又进宫了,这都两回了,怕不是什么好事儿。”
胤禛道:“该是给胤禟找药去了,伤口虽不深,可也有凶险,得亏是竹箭,若是锈铁的箭头,恐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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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子应道:“难怪皇上罚那么重,居然一年不叫十四阿哥碰弓箭,十四阿哥如何忍得住。”
胤禛骂道:“混账东西,九阿哥的命重要,还是十四练弓箭重要?”
小和子憨憨一笑,伺候主子坐稳妥后,就策马往宫里去,当胤禛在乾清宫与皇阿玛商讨九门关防之事时,毓溪比他更早得到了后宫的消息。
据说八阿哥带着八福晋进宫,状告那几位教规矩的嬷嬷刻薄新妇,且没去长春宫理论,而是径直走了宁寿宫的门。
“后来呢?”毓溪问,“皇祖母怎么处置的?”
青莲将重新装了香片的手炉送入福晋怀里,啧啧道:“太后不愿驳惠妃的体面,让惠妃娘娘把孩子接回长春宫去了,听说八福晋这会儿还跪在正殿里呢,还说打了手板,传得乱七八糟,事实如何,谁知道呢。”
“八阿哥也罚跪?”
“八阿哥被勒令出宫,但他没走,就等在神武门外,等着接八福晋。”
毓溪直摇头:“他们必定是被冒犯后,一时冲动才与嬷嬷起争执,惠妃娘娘如何待大福晋,众人皆知,又怎么会善待养子的媳妇,八阿哥领着新娘子去宫里求公道,不是把八福晋往火坑里推吗。”
青莲说:“皇后娘娘故世后,佟妃娘娘连年封嫔封妃,终究还差一口气,待封了贵妃,高出四妃一头,惠妃就不敢这么做了。眼下太后若不管的事,其他娘娘们纵然怜惜八阿哥八福晋,也不好插手干预。”
毓溪道:“可是佟妃娘娘那般好脾气的人,连皇额娘一分气性都没有,便是成了贵妃,主六宫之事,她也会事事避开绕着走,只怕有没有这位贵妃,宫里都一样。”
青莲笑道:“福晋到底还年轻呢,佟妃娘娘成了贵妃后,德妃娘娘、荣妃娘娘能做她的臂膀,到时候贵妃什么都不必操心,要紧时候开个口就成。譬如今日的事,荣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若有心庇护八福晋,只要借贵妃之名就能办到,可眼下,太后明着不管,二位娘娘就出师无名了。”
“额娘会管别人家的事吗?”
“德妃娘娘心好又心软,她是见不得年轻孩子遭磋磨的,八福晋命够苦的了,但眼下恐怕也没法子护着她。”
此刻,长春宫里,挨了二十手板又被罚跪的郭络罗霂秋,正孤零零地在冰冷的正殿里,等待惠妃的宽恕。
胤禩早早被赶出宫了,谁敢想,丈夫领着她进宫讨公道,居然害她受到更残忍的折磨。
八福晋瘦弱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住长时间的罚跪,忽然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可地上再如何寒冷,也好过膝盖锥心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眼泪流过冻得僵硬的脸颊,她以为成为阿哥福晋,就能开始过好日子了。
“明天就是归宁的日子,不带你这么折腾人的,回头安老王妃进宫告状,你去宁寿宫罚跪赔罪吗?当年我在翊坤宫被昭妃折磨,你还来帮我救我呢,怎么如今喜好折腾起儿媳妇了,你可真行。”门外忽然传来宜妃的声响,更有脚步声越走越近,接着便是惊呼,“这孩子都不成了,来人,快来人……”
八福晋的视线模糊了,当有人来搀扶她拉扯她,努力想要睁大眼睛时,反而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