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划过夜空,雨点越发急促,胡姑姑是太后的最得力的爪牙,高削的颧骨外突,在电闪划过的时候,像极了丑陋的恶鬼。
“陛下,太后交代,一定要请陛下和公主,一起去颐年殿。”
这个老嬷嬷在寇凝安身边久了,也染上了她的一身妖邪气,对着甘霖露出了一个微笑,很是不卑不亢道:“请陛下让步,老奴进去迎接公主。”
甘霖从不跟这些奴仆们对抗,或者说在甘琼英这一次没有进宫之前,甘霖就是个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但是此刻,他负手立在碧玺殿偏殿门前,居高临下看着胡姑姑,这个几次三番听从太后旨意,监督他喝下益补汤的老嬷嬷,面容尽是堪称残酷的冷意。
“胡姑姑是年纪大了吗?”甘霖说,“听不清朕说话了?朕说了,朕会去。”
胡姑姑终究是猖狂惯了,而且她不敢不完成太后的旨意。
竟然是转头对着身后的两个太监使了眼色,让他们绕过皇帝进到殿内。
等这两个太监,从甘霖一左一右绕过,企图去开门的时候,甘霖终于动了,他一把揪住其中一个太监的领子,直接将他甩下台阶。
又抬腿,一脚把另一个太监踹倒在地。
这些太监因为是近身伺候太后的,所以都没有舌头,叫不出声。
而后甘霖径直大步跨下台阶,走到胡姑姑的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胡姑姑顷刻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甘霖手上极重,胡姑姑很快翻了白眼,甘霖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胡姑姑喉咙之中发出赫赫的声音,随着轰隆雷鸣压下,半点也无法传开。
胡姑姑带着的人见状要扑上来,却被李公公带人直接压住。
甘霖手上继续加重力道,他要将胡姑姑扼死在他的掌心之中,毫无迟疑的意思,甚至没有和胡姑姑多说一个字。
电闪如银蛇划过天际,照亮他此刻潮湿消瘦,苍白至极的脸。
他眉眼低垂,看上去那么森冷且漠然,他看着胡姑姑,眼神专注,却没有几次被她看着饮毒的羞辱和恨意,而是像在看着一只在兽口之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甘霖微微偏着头,眼中没有对生命即将消失的悲悯,也没有正在杀人的惊悸。
更没有阴狠,没有戾气,好似这件事,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胡姑姑很快在他手中绵软下来,李公公神色复杂,将太后的几个宫人命人死死按住,免得他们发出声音。
胡姑姑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她看着甘霖的双眼凸出,血丝遍布,那其中的惊惧和痛苦,简直要顺着眼眶和雨水,一起流淌出来。
整个院子里,只有闷雷滚滚,雨声唰唰。
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惊动屋子里沉睡的人。
一直到胡姑姑软软瘫倒在地上。
甘霖这才收手,以拳抵唇,闷闷咳了两声。
对着李公公使了个眼神,他们便迅速拖着胡姑姑出去了。
胡姑姑并没有死,她在被拖动之间,头不断磕在地上,在剧痛之中睁开了眼睛。
她此刻已经眼中充血,鬓发散乱,喉咙之中狠狠倒气,发出了呼哧呼哧的野兽叫声。
而她被拖到了宫道上。
被人拉起来的时候,甘霖已经坐着步辇,肩上披着大氅,被人抬着到了她的面前。
他手中捏着帕子,那上面飘着一点红。
甘霖一如既往,温润地对着胡姑姑道:“烦请姑姑带路,太后应该等急了。”
胡姑姑听到他的声音,浑身僵直如遭雷击。
她向后一连踉跄了好几步,险些再次跌在地上,被甘霖的人扶住了,他们甚至还给她正了发簪。
胡姑姑抬头看向甘霖,夜色昏暗,风雨飘摇,甘霖斜斜靠在步辇上,弱不禁风,苍白脆弱。
但是胡姑姑却像是看到了厉鬼在世。
她张了张嘴,惊悸地眼泪滚落到面颊。
她刚才真的以为她死了!
而后她突然深刻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皇帝,绝不是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
她必须尽快告诉太后!
胡姑姑转身就跑,顾不得再找什么端容公主。
而甘霖抹了一下自己的嘴,把带血的帕子扔了。
他方才又吐出了一口血,这次不黑了,是鲜红色,是太过劳累,没好好休息所致。
他对李公公说:“去颐年殿。”
“陛下!”李公公跪在湿漉泥泞的地上,试图劝阻,“陛下不如不要去,至少今夜不要去!”
太后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折辱毒害陛下,他如今的身体,实在是难以支撑。
甘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公公。
雨丝顺着步辇的顶盖,飞落到甘霖的脸上。
甘霖突然对李公公说:“你若是再敢对公主胡言乱语,就不必待在朕身边了。”
李公公闻言浑身一抖,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忠于皇帝。且只忠于皇帝,他确实是抱着拖过了今晚,等明天端容公主醒了或许有别的办法的心思。
只是甘霖说话向来言行如铁,他再敢多言,从今往后就再也不能近甘霖的身。
因此李公公只好收起满心的担忧和悲痛,吩咐宫人起驾,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无奈目睹皇帝步入那个龙潭虎穴。
夜雨靡靡,雷鸣呜呜。
甘琼英坐着朝门口看了一会儿,可除了雷声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以为是自己做梦,然后产生了幻听,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了下去。
闭着眼睛浑浑噩噩,马上要睡着的时候。
甘琼英突然惊坐起,接着连鞋子都没有穿,直接跑到了内室通向碧玺殿正殿的门口,推开门冲向了碧玺殿的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