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已然同真正的端容公主无甚差别,一样的眉目阴鸷,一样的神情漠然。
她看着不敢暴露出真实样貌的,躲在被子里面发抖的驸马。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种想要上前,一把将他的被子扯下来,然后就此揭穿他与钟离正真阴谋的冲动。
只是甘琼英毕竟不是真的端容公主,她因为能够抽离这个世界的剧情,以一个上帝视角来看待这件事,所以她冷静的速度堪称惊人。
她想到剧情之中骊骅被折辱致死的结局,想到他因身有残疾,哪怕在双生子之间是他先生,却被亲生父母狠心抛弃,找到后更是利用到了极致,他是自愿的吗?
他此刻的颤抖,是怕自己的真面目被揭穿,坏了他们窃国的大计,还是在怕别的?
一个本该玉贵金尊的皇子,被亲生父母抛弃,不得不戴上面具,隐姓埋名,同一个不仅不爱他,甚至羞辱厌恶他的敌国公主成婚,岂不是被毁了一生?
甘琼英站在床边想了许久,若易地而处,她不仅不会愿意配合,甚至会憎恨。
他恨吗?
无论如何,她不能在今夜揭穿什么。
即便是揭穿了驸马同金川质子生的一模一样,那又能如何?到最后被舍弃的棋子依旧会是骊骅。
甚至他们还能找到“巧合”来解释,毕竟从未听说过,金川皇室生出过双生子。
屋子里寂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被子因为抖动簌簌发出的声响,一群没能得到吩咐的侍婢,全都垂眸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出。
甘琼英慢慢半跪在床上,她俯身上前,没有拉下骊骅盖在脸上的被子,只是倾身,把他和被子一起轻轻拥住。
她已经收敛起一脑门的乱麻,抱着骊骅说:“漏夜前来,吓着你了吧?”
“我喝醉了,你别怕嘛……”甘琼英确实面上还有未散的潮红,装作醉酒更是绝佳。
“我……我今日掉水里了。”
“公主府太远了,太冷了,听说你没回家,才来这里的。”
甘琼英隔着被子,将骊骅抱紧一些说,“我洗个澡,就睡了……不恼你不回家的事情,好不好?”
“你不想见我,那就蒙着,”甘琼英哄孩子一样,隔着被子拍骊骅的后背,眼中却没有几分温度。
“明日我们再见。”
甘琼英说:“明日我们一起回家。”
而骊骅则是从被抱住的那一刻,便已经如同化石,再没有动了。
他在被子里蜷缩,捧着自己的脸,他嘴角溢血,泪流满面。
指甲几乎要陷入自己的皮肤,恨不得将他这张血肉生的脸,生生撕扯下来。
他这一生的不幸和灾难,都是源于这张脸。
他从前还会恨自己的父母兄弟,现在却只会恨自己。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无法摆脱这一切,甚至没有能力救下将他偷偷捡回去养大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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