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渊将烟头掐灭,大步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拿出一把冰冷精致的黑色手枪。
手指勾着,灵巧地将枪转了几个圈儿,动作熟稔又漂亮。
出门前,唐星澜拽住了傅临渊,叮嘱道:“这里是海城,不是京城,海城的港口情况复杂,势力交杂,你注意安全,别掉以轻心。”
傅临渊啧了一声,敛着眼皮道:“啰嗦。”
“我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这次又没把阿兴带身边,少了一个最得力的助手。”
“无妨,这不是有唐神医你在么。”傅临渊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薄笑,“我只要骨头上还挂块肉,相信唐神医就能给我救回来。”
“傅临渊!”唐星澜温和的面容上罕见地带了怒气,“你别拿自己的命不当命!”
“怎么会呢。”傅临渊懒懒道,“我的命最值钱了。”
他在笑,唐星澜却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了自嘲与轻蔑,那种来自骨子里的冷冽与漠然。
走廊的灯光很亮,亮到唐星澜可以清晰地看见傅临渊西装外套上的黑色暗纹。可是他却觉得傅临渊好似走在一条黑漆漆、不见天日的黑色甬道上。
甬道的两端,是鬼魅的地狱业火。甬道的尽头,是没有来日的无底深渊。
他一直在走一条向死的路。
别人都说他厉害,说他做什么都能成。可是没人去仔细想过为什么。
因为他无所畏惧,也无所顾忌,他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他只奔赴向那个他要的结果。
他从来不做失败的假设,即使成功需要的代价巨大,一般人难以承受。
唐星澜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初见傅临渊的时候。
他的导师是国内知名外科医生,他临近毕业时,跟着导师去了西南的医院,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流指导。
一个阴冷潮湿的冬夜,两个血淋淋的人冲了进来。一个是断了胳膊的阿兴,另一个就是重伤的傅临渊。
傅临渊当时腿上腐肉横生,都烂掉了。麻醉剂不够,只能生生将腐肉刮下。唐星澜没见过这么触目惊心的伤,手甚至都有些抖,却还被那只剩一口气的人嘲讽:“你这心理素质也配当医生?”
唐星澜将腐肉尽数刮下,没听见傅临渊哼一声。
以为他早晕过去了,抬眼一看,见他依然睁着眼睛,右手甚至还举着张纸,在看。
唐星澜惊了一下,手下一重,刮到了他的骨头。
“医生,注意点。”他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一丝颤抖,“我本来剩的好地方就不多了,你别再给我弄没了。”
唐星澜没再说话,认真给他处理伤口、包扎。
直到这人裹成粽子被推出去后,唐星澜才发现他原来躺的那个病床,连垫子都被冷汗湿透了。
“原来不是不痛啊。”唐星澜喃喃低语。
这个唐星澜见过的最能忍的病人在西南的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被接走了。走的时候还嫌弃了一通轮椅,觉得坐这个太窝囊。
唐星澜将一副拐杖递给他:“要不你自己拄拐。”
他盯着这副拐杖看了几秒钟,还是选择了坐轮椅。
唐星澜没想到后来在京城,竟然还能见到他。
他竟然是京城豪门傅家的人。
他颠覆了唐星澜对豪门子弟的认知,原来他印象中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是有血性的。
他们越来越熟,他知道了傅临渊越来越多的事情。
知道他走的这条路太难,也太孤单。
唐星澜希望他可以找到同行者,为他执一盏灯,照亮前路。
不要让他总是踽踽独行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