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昨天我上街的时候,豆腐坊的大爷还说,我们阿远是十里八乡最好的孩子,脾气好、有孝心,为人热情、学习又好,以后一定能有大出息!你的新朋友和你很像,那也是了不得的好孩子。”
女人脸上慈祥善良的笑容刺得傅临渊眼眶酸涩,他微微阖目,喉咙艰涩到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无法去应和女人的话。
他无法告诉她,他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人了。
也无法告诉她,那个所谓的新朋友,像的不是那个年少热忱、温和良善的他,而是像那个有仇必报、心狠手辣的他。
她握着刀子,一刀一刀在人身上划开的狠辣样子,像极了刚刚回到傅家的他。
他那时也是握着一柄刀,警惕无比地盯着身边那些所谓的“骨肉亲人”。他从未将他们视作他的亲人,以至于后来,他只想一刀刀,将他们割得皮开肉绽。
他们的确很像,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地谋生路。
女人到底精神不济,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疲惫不堪。傅临渊仔仔细细地为她整理好被角,温和地叮嘱她好好休息。
“妈妈睡醒给你做焖面吃。”女人说,“还有茶叶蛋,妈妈前两天就煮好了,就放在台子上的搪瓷盆里,你一会要是饿了,就先吃两个。”
女人说完,就沉沉地闭上了眼,又陷入了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深睡中。
傅临渊缓缓站直了身子,这间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只有满目的冰冷白色。没有搪瓷盆,没有茶叶蛋,更没有她记忆中的那些旧时光。
就连站在她面前的儿子,也已经和她记忆中面目全非。
从病房出来后,唐星澜第一个问:“还好吗?”
傅临渊轻轻点了点头。
唐星澜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病房里,宽慰道:“其实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已经很好了,总好过……”
傅临渊抬手,制止了唐星澜后边的话。
他靠在医院光洁的墙壁上,墙壁的冰凉穿过他的后脑,沿着神经,传递到全身。
冷白的灯光在眼中幻化出一片空茫的寂寥,像是记忆中那座小城里一到冬日就会落下的苍茫白雪。但那时候的他明显不知道何为“孤寂”,慈祥的奶奶、敦厚的父亲、温柔的母亲……使得家门前的落雪都是有温度的。
然而突兀的鸣笛声打破了那幅安宁祥和的画面,他家门前停了几辆那个小镇上的人连见都没见过的豪车,接着……
一声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宛如一柄横生的利刃突兀地割裂了空气,也割断了傅临渊的回忆,让他骤然回神。
闻滔看着手机屏幕,神情也有些古怪:“是……是沈小姐。”
他和沈愉没有工作上的关联,他是总助,沈愉只是个部门组长。唯一一次给沈愉去电话,还是那天晚上傅临渊用他的手机质问沈愉为什么又没有给元帅喂食。
闻滔不理解沈愉现在为什么给他打电话,而且只响了一声。
“可能是摁错了。”闻滔又说。
傅临渊默了一瞬:“打回去。”
打错电话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沈愉身上,更不可能让她打错打到闻滔这里。
闻滔立刻回拨,得到的却是关机提示。
闻滔觉得不太对劲。他们刚才离开的时候,沈小姐正在那个房间里教训那几个人,手机怎么着也用不着关机啊。
闻滔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立刻道:“对了傅总,您派去保护沈小姐母亲的那几个人刚才回了消息过来,说沈小姐的母亲下午自杀了,刚才正在往医院送。”
傅临渊眉头一皱,语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自杀了。”
他思忖一瞬,语调更冷,立刻道:“现在马上定位沈愉的位置,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