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
杨鹊轻轻摇头。
宋欢手一抖,脚下慌张地走来走去,嘴上反复念着:“怪老二,都怪老二逞强!”
“行了,你别说了。”
“明日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欢紧紧扣住手,好歹是控制自己停下来。
“银子……银子可够。”
杨鹊叹:“家里也没剩了,你那点就留下来当家用吧。”
宋欢没话说,只能点头。
这一日过得兵荒马乱,直到晚上,都没人睡着过。
*
次日一早。
一家人眼下乌青,囫囵解决了早饭。
宋欢想着去县上看看,陶三郎也要跟着。
准备好了送去的饭菜,几人刚走到院里就看到隔壁那户人家回来了。
秦梨花一脸同情站在院儿里道:“哟!去看陶大郎吧。你说人就是料不到啊,明明还好好的一个人……”
杨鹊立马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瞬间冲过去。
“你敢!”他咬牙切齿,不敢大声。
秦梨花见势不对,直接跑了,边跑边喊:“好好一个人,大夫怎么就说要瘫了一辈子了啊!”
“秦梨花,我打死你!”杨鹊目眦尽裂。
“还不让说了,陶兴永瘫了,这辈子就废了!”
“废了!”
砰的一声,她家门一关。
随之而来的是陶家家里一声响动。
“老伴!”
“爷爷!!!”
杨鹊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秦梨花,我杀了你!”
怎么麻绳就专挑细处断!
已经够苦了啊!
老天爷啊!陶家已经够苦了啊!!!
还要他们怎么活啊……
“呜……”杨鹊忍了一天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哭了出来。
屋里每个人都是错愕,但此时犹豫不得。
宋欢手撑着篱笆立马道:“借马车,我去借马车。”
听到隔壁又是小孩哭又是骂声,躲在屋里的秦梨花一笑。
哈哈哈哈。
活该!活该!
不是打她吗?遭报应了吧!
报得好啊!好痛快啊!!!
匆匆忙忙将老人送到医馆,又惊扰了刚刚才和衣而眠的方雾跟陶青鱼。
“怎么了?”
陶青鱼注意到后头关上的门。托住杨鹊的胳膊,看他眼睛也是红红的。
“你爹的事儿被隔壁那烂人知道了,今早就在大声嚷嚷。瞒不住,你爷奶知道了。”
老人最忌受惊跟摔倒。
偏偏两个都占了。
好在那屋里宋欢一直让小娃娃陪着,老爷子摔倒的时候青嘉垫了一下。
陶青鱼一愣。
又飞快哑声道:“没事,没事……”
除了没事,陶青鱼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凄惶地随便找个地儿蹲下,双手抱头。
不知何时,身边响起脚步声,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
陶青鱼没动。
就这样等着,一直等到听说爷奶都无大碍才松了劲儿,身体直接往后倒。
偏偏身后有手臂横过来,稳了他一下。
陶青鱼眼里红血丝密布,他偏头,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方问黎。”
“嗯。”方问黎将手收回去。
陶青鱼转头回去,嗓音沙哑:“谢谢。”
“不用。”
如此说,他也陪着陶青鱼一起没有动。
接二连三的打击,陶青鱼也吃不消。他手后撑着,干脆直接在地上坐下。
他什么也不做,就是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
那双从来都是灵动的眼睛没了神采。
才一日,他脸苍白,好像也瘦了许多。
未来……他不要什么未来了。
挣钱也好,成婚也好。只要他爹醒来,他什么都能应。
只要他醒过来……
念着想着,陶青鱼又抱着膝盖将脑袋埋了进去。如此更显得肩背单薄,脆弱易折。
他忍着悲痛,忍得肩膀轻颤都没发出声。
一旁的方问黎眼神发暗。
他手状似要抬起,又顾忌着哥儿的名声不得不克制得放下来。
手背青筋凸起,他双拳紧握又似痉挛般抖动两下。
再聪明,此时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安慰他。
“小鱼。”一道身影闯入医馆。
秦竹匆匆而来,冲进医馆一眼就看到了陶青鱼。
小鱼哪里会这样脆弱过。
他一下就红了眼睛。
看了眼方问黎,他蹲到了陶青鱼的另一边。然后一个熊抱,将人抱得紧紧的。
“小鱼。”
陶青鱼身子一颤。“阿竹。”
“嗯嗯,我来了。”秦竹不停地抚着哥儿的背,瘪着嘴,噼里啪啦掉眼泪。
陶青鱼转身埋头将自己彻底藏在了秦竹的怀里。
他压抑到忍不住,情绪彻底爆发。低低的泣音破碎不堪,好似一颗心脏被撕裂,揪得人生疼。
秦竹呜哇一声,抱着他更是哭得泪眼汪汪。
周令宜见状摇了摇头,他拿了两个凳子放过去。又将难得不体面的方问黎强拉硬拽地扯走了。
顶着方问黎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周令宜硬着头皮解释道:“这时候,让他哭一哭才好。”
方问黎收回目光。
转而注视着蜷缩着的人。看他哭得肩膀发颤,看他单薄的脊背弯曲,看他紧紧搂着秦竹用力到发白的手……
方问黎看着依旧面无波澜,但眼神却沉得能滴墨。
若可以,他很想将人直接扯过来。
该是他抱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