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玉在家休息了几天, 然后踏上了前往重庆的火车。
本来顾怀立是想给他办个升学宴的,顾明玉考虑到母亲的身体不愿意他们太过操劳,便婉拒了——他们出国旅游没有跟团, 到了欧洲后请了个留学生兼职的中国导游, 就到处看看风景,听女大学生讲讲外国的风土人情。胡珍身体不适的时候顾怀立留在酒店陪她, 明玉和许刚勉强外出逛逛,但都没什么心思。
胡珍已经不需要去医院治疗了, 医生的说法是放松心情, 能满足的愿望都尽量满足。顾明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每次胡珍犯病他连自己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都不知道,仿佛麻木。病痛能把人折磨到形销骨立,也能把身边的人心疼到悲痛万分。顾怀立和许刚从不让明玉在他母亲犯病时待在身边, 他们会把他赶出门,或指使他去买东西,或者就单纯的让他出门去玩。
顾明玉明白,这是父亲兄长对他爱护, 他记得父亲有段时间疯狂的在报纸网络上寻找安乐死的相关资料,顾明玉可以想象,母亲在遭受什么样的痛苦。可是他除了偷偷躲在门外痛哭, 然后在里面安静下来时擦干眼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堆砌起灿烂阳光的笑容走进去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在得知胡珍得病后顾明玉曾经想过休学陪在母亲身边,但是被父亲拒绝了, 理由很简单,就一句话:比起你整天陪在身边,你妈更想看到你有出息。
也曾动过念头报考医学专业,当时顾怀立也心动了一瞬,但很快他摇了摇头,说:“来不及的,等你以后成了医生,救了无数人,却永远都救不回最想救的那个人,这样的人生太可悲了。我和你妈都只想你开心快乐的过这一生,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
顾明玉离开家的时候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他这一离开会不会成为最后一面,不去想自己离开家那一瞬整个人突然轻松下来是不是自私无情。整趟旅程下来他一言不发,火车到站后几波学生样的在出站口举着高高的牌子,顾明玉大略看了下,许多高校都有派人,他一出去就有人热情地过来询问他是哪个学校的新生,顾明玉摇头,也不说话,只提着行李箱快步离开,留下那些学姐学长面面相觑。
来到外面的广场时,天上正在下雨,顾明玉没有带伞,他站在公交站牌下仰头看着灰蒙蒙地天空,首次觉得重庆的天和他家乡的天空很像,都是一样的多阴雨少阳光。
公交站没有避雨棚,不过雨下得不大,很多人都没撑伞,只一层毛毛细雨落在身上,衣袖上能清晰地看到水珠的样子,顾明玉抬起手来,感受着细雨落在手掌上的触感。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打断了,一把大得夸张的伞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不是折叠伞,是那种老式的长柄雨伞,黑色的伞面,被漆成黑色的金属伞骨,“玛瑙”样的手柄,是顾怀立那个年龄段会喜欢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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