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道袍男子面容清矍，约莫四五十岁模样，声音有一点冷硬，像两块金属箔片摩擦产生，委实不太好听。

周虞便从容地在对面坐下，对方递过来一盏茶。

周虞没有饮茶，只是平静看着对方。

“你是山主？”

“我不是。”道袍男子淡然笑道，“我姓李，是条例局的副局长，替局长署理条例局。”

阳台上的老人笑着说道：“小虞，称一声李局座吧。他们局长，百十年不见得能见一次踪迹，条例局都是他在管。”

“李局座。”周虞于是颔首说道，然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茶香寡淡，不像什么好茶。

“是不是该去归墟？”周虞问道。

“不急，不急。”苍梧条例局李局座微笑说道，“重镇归墟这样的大事，当然早就在做了，一时间也不差我们几个人手。

我还想仔细再看看你。”

“嗯？”

“看一看，你究竟有什么特别，或者是何方神圣，山主他们竟选中你。”

“我觉得你除了能看出我的英俊，别的你什么也看不出来。”周虞漠然说道，“因为我自己也研究了二十几年，除了每天对着镜子承认自己的英俊，没有任何别的收获。”

“哈哈……”李局座笑了一声，“有点意思。”

“嗤……”

周虞听到了一声哂然的笑。

是沙发一旁恭敬站立着的一个年轻人，穿着牛仔裤，皮夹克，套着一身的银亮饰，发型出位，颇有点朋克的味道。

“怎么？”

周虞含笑问道。

年轻人扬了扬下巴，说道：“就因为山主选中你，所以赐名虞？历劫弥难，终于虞舜。这个名，太高了，你配得上吗？”

……原来我的名，是山主，或者说是山主等一群人所决定，所赐予的吗？

周虞恍然，一时有点怔住。

但他很快清醒，淡淡问道：“你叫什么？”

“李沉舟。”

年轻人仰着头，很朋克地傲然说道。

“哪个chenzhou？”

“‘暮霭沉沉楚天阔’的‘沉’，‘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舟。”

对方的下巴扬得更高了一些。

“你不适合装文化人，”周虞微嘲说道，“这两截诗太好，你配不上。李沉舟……唔，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你的名字不大好，注定你命不好，会死在功成之前，

但一个小角色能够被曙光照见尸体，已经足够荣耀。”

“你找死！”

李沉舟勃然震怒，猛发指尖一弹，迸发一缕剑光！

从他到周虞的位置，不超过一丈，

剑光倏发即至！

“我听说你入霄汉点的那颗星，已经爆了！没有上一颗星的力量作为跳板，你怎么点第二颗，第三颗……乃至更多的星？”

李沉舟讥讽说道，直到他看见周虞伸出右手，分开食中二指，轻轻地一夹，便捏住他的剑光，他才戛然而止，

“……剑——这是什么操剑之术？”

“白痴。”

周虞站起身，“这是磁力，你没上过学吗？”

当啷！

周虞指尖一弹，薄薄的一片剑锋落在茶几上。

“该去归墟了吧？”他问道。

“走吧。”李局座也起身，“你确实不一样……恒星大爆发不稀奇，修行者点的星遇到大爆发，却很罕见，

据我所知也只有那么两个先例，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因此废了，再不能进步。

你不一样，

恒星走到生命的尽头，要么塌缩成为黑洞，要么塌缩成为中子星，中子星拥有强烈脉冲，有可能会进而成为一颗磁星，拥有宇宙中最强大的磁场！

磁，也是一种力量……”

“没错，一切力，是修行的本来面目。”

周虞说道。

李局座阳台方向问道：“余局座，一起去？”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一起去吧，我答应过小虞，就到这一代为止，不再祸害子孙，怎么也该说话算话，那就在这一次吧。

徐薇。”

“局座。”

“走吧。”

李局座走向这普通家庭的普通客厅的普通的门，拉开门，向外走去，

周虞跟着走出去，

迎面，

是滔天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