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香缓缓言语,虽面色不惊,但深遂的眼眸却定定的凝视着青霜。
青霜一阵恍然,原来若香姑姑是故意试探于她,若定力足够,即然身后乍起惊涛骇浪,也应淡然处之,而非如适才那般慌了神色。
青霜暗思,脸色一红,立即对若香姑姑微微一福,正色言道:“姑姑金玉良言,青霜犹如醍醐灌顶受益非常。”
若香淡淡一笑,上前托起青霜手肘,低声言道:“姑娘多礼了,你我二人身份使然,若香哪里受得你如此福拜。只是如今情况甚为特殊,为免他人生疑,方才屈就了姑娘。主子既然如此安排,姑娘日后必能腾达,若香所为只是份内之事,姑娘虽以宫婢身份居于御香坊,但身上担负之责,绝非习此区区技艺。故而,若香会倾尽全力,时时刻刻提点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嫌香若聒噪才是。”
“姑姑何来此言,青霜自幼流落僻壤之地,与大家闺阁之女相较,乃云泥之别。尔今初入宫闱,纵然凡事小心谨慎,却仍有诸多不足之处。有姑姑如此通透之人,时时提点左右,乃青霜之大幸。青霜满心满意皆为感怀之情,岂会心生嫌你聒噪之念。”
青霜如此一番坦诚之言,令若香微微点头,眸露暗赏之色,“姑娘过谦了。姑娘虽然自幼成长于乡村,可姑娘之母却非寻常女子。当年香若尚为一名小小宫婢之时,你母便己是皇后身旁的红人。若无过人的手段,你母亲岂能从此如牢笼的宫闱里,全身而退,姑娘乃其母亲一手抚养成人,自然非寻常女子所给比拟的。”
若香如此言语,青霜心中泛起百般滋味,因李贵妃门下之人,皆视自己母亲为罪大恶极之人,若香同为李贵妃之人,对自己母亲定然并无好感。但此时香若却句句提及当年,青霜心中顿感两颊发烫,一时不知当如何说起,沉默了少许,终于才嚅声开言道:“姑姑,家母并非大恶之人,当年之事,青霜定会全力查证,力求寻出事情真相......”
青霜面泛尴尬之色,若香这才察觉自己无意之言,好似触动了对方敏感的神经,当即坦然一笑道:“姑娘想多了。当年恩怨是非,香若并未参予,虽事后有些了解,却并不同范嬷嬷等人一般想法。想我等入宫为奴,早在迈入宫门那一刻,便再无自由之身,姑娘的母亲同样如此。入宫后的种种举措,皆如提线木偶,一举一动哪里还能由得自己。香若适才之言,并无奚落之意,姑娘不必介怀。”
言毕,见青霜神色稍缓,香若方才想来来者,也不再与之纠结此话题,话锋一转言道:“香若前来,乃是为姑娘上第一堂课。”
青霜颌首不语,只神色淡定的望着香若,轻声言道:“姑姑费心了。”
虽然不知,香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青霜却是明白,既然李贵妃安排自己进入御香坊,定是并非仅为暂行居住等待契机,如香若无过人之处,李贵妃岂会放心将自己的交由香若调教。
香若返身走向香案一侧的金漆木雕花椅,端身坐正方才开口言道:“惊惧乃人之天性,适才春若无状之举,惊了姑娘,便是其心中惊惧之感乍出的缘故。但是世人若无心才会无惧,因此纵然心中惊骇万分,人前也不可显露分毫,而反之,若心中无惧,必要时则可处处示弱。姑娘,香若来问你,世间万物,你可有惧怕之物?”
青霜少作沉默,轻声言道:“回姑姑,青霜极惧鼠类......”青霜一想到灰鼠那尖嘴圆眼,探头探脑的模样,便不由得一阵心悸,只感手脚微凉,后颈渗出阵阵寒意。
“嗯,即日起,姑娘便在房里养上一只灰鼠,一日三餐由你来照看,切不可假手于人。”香若神色淡淡的对青霜言语,好似是在吩咐青霜饲养一只宠物在房中一般。
青霜闻言,顿感后脊涌起一阵酥麻,虽然自幼在田间乡野长成,但她却对那尖嘴毛绒之物甚为惊惧,每每逢之皆退避三舍,可今日香若却让自己亲自饲养,心中岂会不惊骇万分。
虽是如此想法,但青霜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却己经明白了香若之意。若自己连区区灰鼠之惧都不能克服,又何来于挣扎于阴恶深宫的能耐,“是,青霜尽当全力而为。”青霜强作镇定,语调却略微有些发颤。
青霜的神色,香若尽收眼底,嘴角微抿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轻声慰言道:“姑娘心中惊惧万分,香若岂会不知,可是香若却必须提醒姑娘,后宫人心险恶,较灰鼠劣畜而言更为盛之。若姑娘能调整心态,无惧心中极恶之物,那香若便恭喜姑娘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青霜颌首不言,心中虽有惧意,却深知香若字字有理,相较于人心的可怕,区区灰鼠犹如万一,即然己决定留在深宫涉险而行,自当披荆斩刺迎难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