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哆哆嗦嗦照亮那人。
“红奴?”
红奴面若金纸,好在还有气息,滕玉意急声问:“阿姐呢?”
红奴表情空茫了一瞬,慌手慌脚爬起来: “娘子!娘子!”
滕玉意急火攻心,这丫鬟已然吓破了胆,她夺过白芷的灯笼正要起身,就听身后“砰——”地一声,有重物撞击到地面,接着便听端福闷哼道:“娘子当心!”
滕玉意脑中一空,端福怎会失手?不等她回头察看,一股怪风从后头疾行而至,风里夹裹着浓浓的草木清香。
红奴和白芷瞳孔猛地放大,那东西来得太快,没等她二人推开滕玉意,黑影的手掌已经搭上了滕玉意的肩头,只需一勾一拉,就要将滕玉意撕成两半。
怪物一击得手,居然怪笑起来,腔调柔媚轻悦,像极了满怀柔情的妇人,红奴和白芷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欲上前帮忙,听到这可怖笑声,又双双吓昏在地。
端福心胆俱裂,正要横肩一撞,耳畔银铃般的笑声蓦然变为狼狈惨叫。
只见滕玉意握着翡翠剑,恶狠狠朝自己肩头的怪爪刺去。
每刺一下,怪物就怪叫一声,仿佛正遭受剜心之痛,叫得无比凄厉。
端福骇异得忘了收手,滕玉意早忘了害怕,来之前脑海中设想过千遍万遍,若能当场抓到谋害表姐的凶手,必将那人千刀万剐,想到表姐或许仍在此物手中,她下手既狠又快。
前世表姐惨死之后,姨母也因遭受重创一病不起,短短半年时间,她相继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亲人,今晚她才知道,原来祸事全因这怪物而起,她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扎进皮肉还不够,滕玉意干脆如同捣齑酱一般,将剑尖在怪物爪背里来回搅动。
怪物的惨叫声拔高几分,无奈动弹不得,伴随着一声“扑通”,又有重物落地。
黑暗中,传来女子痛苦的低哼。
滕玉意脑中仿佛有根琴弦被拨动了一下。
“阿姐!”
“是表姐! 快,端福!“
端福瞅准机会把杜庭兰捞入臂弯,腾跃起落之间,便将其带离怪物脚边。
滕玉意待要再刺,可就是这一分神的工夫,肩上力道陡然一轻,声声惨叫声中,那怪物竟生生扯断了自己的巨爪。
刹那间血流如注,腥秽的气息直冲云霄。
那怪物戚戚惨惨地哀嚎着,犹如伤透了心肝的女子,高高纵到树梢上,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正当这时,林外火光照耀,脚步声杂沓而至,杜夫人带着下人惶急赶来,“兰儿,玉儿!”
随之而来的,还有刚才在林外设置幔帐的那群豪仆。
众人望见这情形,都露出惊异之色,不知那妖物使了什么幻术,林中这番惊天动地的打斗,竟半声没传到林外去。
仓皇间,有位仆人蹲下来捡起那怪物落下的残肢,然而没等他仔细察看,那东西便化为了一堆黑色的齑粉,此人顿时变了面色:“快去禀告世子。”
“世子刚下场击鞠,月灯阁外落了钥,场里那么多人比试,如何给他递消息?”
“淳安郡王今晚也在江畔,不如我去请郡王殿下找世子,此妖来历不明,放任不管定然还会有人遭殃。”
滕玉意趁乱抱起表姐一看,表姐依旧昏迷不醒,但好在呼吸匀停。
滕玉意眼眶一热,眼前是一张有着鲜活生命力的妍丽脸庞,不是上一世她从扬州赶来时见到的,那张毫无生气的,浮肿青灰的脸。
连日来她昼夜都在筹划如何避免同样的悲剧,只恨困在舟中,还好及时救下了。
杜夫人急急忙忙推开侍婢抢到跟前:“出了什么事?”
滕玉意闻着姨母襦衣上熟悉的薰香,喉头有如堵了团棉花,抬头时却很冷静:“我跟阿姐约在此处游乐,谁知撞见了邪物。”
表姐为何私自出庵,对她来说至今是个谜,碍于周围都是杂人,说话时必须有所顾忌。
杜夫人心念转得极快,忙将两人搂入怀中:“好孩子,莫怕。”
一叠声吩咐下人:“快把一娘抬到犊车上,速回城中找医工。“
滕玉意起身查看端福的伤势,只见自右肩往下,整条胳膊都血肉模糊。
她忙让老车夫搀扶端福:“车上有金创药,先止血再说。”
一帮人出了林子安置好杜庭兰,正待将红奴和白芷往犊车上抬,迎面来了一队车马,刚才那群仆从去而复返,后头还跟着身着黄衫的宫人。
这群人疾趋到了跟前:“敢问是滕将军府上的犊车么,小人是淳安郡王的长随,殿下听闻方才之事,让我们火速赶来封锁竹林。”
“淳安郡王?”杜夫人掀开帘子,她早发现女儿嘴唇发乌,正是心中沸乱。
“不只府上几位,万年县董明府的犊车路过此处也受了冲撞,皆由邪物所伤,正巧道长今晚也在曲江游乐,郡王已经去请道长了,另让我们将受伤之人送到紫云楼去。”
滕玉意心头一震,忙攥住杜夫人的手:“姨母,快依几位宫人的话把红奴白芷抬上车。”
表姐几个气若游丝,端福脸上也笼罩了一团黑气,不用想也知道跟那妖物有关,如果不尽快医治,殒命只在旦夕之间。
若她没料错,这位能自由出入紫云楼的道长,正是那位脾性孤拐,却被当今圣上奉为恩师的清虚子。
此人道术之高,海内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