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思是要去拜见官家、圣人,谁知张显依然是摇了摇头,“官家因六哥的事,心里不快,也病倒了,七哥此时倒不好前去,再者,福宁殿路远,六哥这边若是恰好醒来,未必能等得了那么久……”
他的声音也多了几丝哽咽,“若是错过了,岂不憾恨可惜……”
六哥的病,看来的确已经是危在旦夕了,陈珚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也不再发表意见,和张显一道,就在太子寝室外间找了张椅子坐着等候。到底熬了这么两天多,他也着实是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人推醒,陈珚一抹脸,立刻就弹身站起,和张显一起进了里间。
一见到那熟悉的拔步床,见到床中躺着的年轻人,他的眼泪顿时再忍不住,已是夺眶而出,陈珚也顾不得礼节,几步走到太子床前,跪了下来,握着太子的手,心痛地道,“六哥,你瘦了……”
何止是瘦?病榻上的少年虽然容貌清秀,但却是消瘦得几乎和道边的饿殍没有两样,他虽然勉力做了个回握的动作,但陈珚竟感觉不到多少压力。至此,他终于也已经不能不承认,太子的生命,已经的确是走到了尽头。
“这两年,辛苦你了。”太子并未回答他的慰问,反而是欣慰地望着陈珚,轻轻地说,“你长大了不少,七哥……”
自小和太子一道玩耍读书的往事,如今历历都在目前,陈珚呜咽道,“我还有好多事未和你说——我还不想回来——”
“别说孩子话……”
太子才说了几句,忽然咳嗽起来,两名宫女连忙凑了上来,又是扣痰又是捶背,扰攘了半晌,陈珚方才又跪回了原位,握住了他的手。太子费力地喘了几声,方才又道,“你写的信,我都收到了,你在宜阳,做得很好……宜阳的宋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看着你跟他学了许多本事,我也很高兴。日后,你不能去宜阳了,但他可以来东京教你……”
他勉力又微微握紧了陈珚的手,续道,“我会……和爹爹说的,你不用担心。”
陈珚垂泪道,“六哥……”
他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告诉太子,书信里所写,如何能涵盖他在宜阳的见闻?西京的四时风景,路中所见的人情百态,他都想要一一地告诉这缠绵病榻的年轻人,告诉他天下还有这许多精彩的去处,他想要告诉他书院士子的风采,告诉他大儒们的轶事,甚至是告诉他书院里那个古灵精怪的三师妹……
但,他也知道,太子没有余力去听了,甚至连表达自己的不舍,都是在浪费他所剩无几的时间。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太子又紧了紧陈珚的手,仿佛要透过这把握,传递自己对陈珚的情感,他说得断断续续,每句话都很吃力,“你还记不记得,我常常说,我行六,你行七,你就像是我的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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