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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死了。他还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事情发生得很快,还非常不可思议,但他的确注意到了,注意到了整件事每一秒钟的发展。
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个枕头上。也可能不是枕头,只是枕头的一部分,比如枕套,比如里面的棉花之类。
他躺在那儿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脑袋下有东西在动。
不是身体呼吸引起的震动,不是他的头发和枕头摩擦产生的动静。
他清楚感觉到有东西在蠕动。
像是要从枕头中钻出来。
也可能……是从另一个空间钻出来。
他为此起身过一次。
他一眼发现了枕头中刺出来的一根头发。
白『色』的枕头上,那一点黑『色』非常明显。他就是近视也能发现它。
那根『摸』起来柔软的头发穿过了枕头中的层层棉花、穿过了酒店客房原有的枕套、穿过了他准备的一次『性』枕套,就那么刺了出来。
他将那根头发抽出来的时候,心里有很多疑问。
他告诉周平,他之前检查过,枕头里没有头发。
他没说的是,他刚才的触感不该是一根头发能产生的。
但他想不出答案,也没发现枕头有什么不对。
周平是他的同事,也是他这段时间的室友,当时就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
周平忙了一天,今晚本该好好歇一下。
他压制住了自己刨根问底的求知欲,将那根头发扔掉,又躺了回去。
他那时候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
他是个很敏感的人,不仅触觉、听觉、嗅觉、味觉敏感,就连有些近视的眼睛都会对光暗、『色』彩非常敏感。
这其实有些不正常,至少该说是异于常人。
生活中,这些敏感的感觉器官也给黎云带来一些麻烦。
比如说他的过敏症。
是的,他有过敏症,是敏感『性』体质,过敏原非常多,灰尘、花粉、酒精、芒果……都会让他不舒服。
可能他也不是感官敏感,就是过敏『性』体质让他精神紧绷,比较在意自己平日里接触的一切事物。
他因此有洁癖,生活规律又刻板。
他已经习惯如此。
但他每次新认识的人总不会那么快习惯他的敏感。
他没有能称为朋友的人。
一年多前,父母双双去世之后,他也再没有了家人。
他花了点时间,才习惯了独自一人。
沙沙……
他躺下之后又听到了脑后传来的声响。
他也感觉到了某种东西的动静。
周平已经躺回到了床上,却是迟迟没有关灯。
他能感觉到周平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似乎还感觉到了周平剧烈的心跳和压抑着的呼吸。
他感觉到了从周平身上传来的恐惧情绪。
这是他头一回如此敏感。
他很快发现,不是他如此敏感,敏感到了突然拥有特异功能能。
他其实没有感觉到周平的视线,也没有感觉到周平的情绪。
那是他的情绪。
他莫名觉得恐惧。
他原本平静地想象着有什么东西要从另一个空间穿过枕头来到这个世界,都不觉得害怕。
可现在,他想象到了下一步。
像是电影,有一个剧情,再有下一个剧情。
又像是对话,总要有人先说一句,再有另一个人接话;两人同时说不同的话,也是有可能的。
那个东西正在现身;与此同时,他隔壁床的周平看到了,所以变得惊恐,所以惊恐地一直看着他。
再下一步呢?
再下一步会怎样?
他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