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诚富一头雾水,“妈,你想什么呢?我就跟你说说。我都不想和他们那些人说话。要不是你想去追悼会,我们明天就直接回家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他们了。”
“嗯……那就好……明天去了,你别乱说话。那种话不能说的。他们……他们其实都是好人。”史娟慢慢松开了手。
钟诚富心中顿时感觉憋了一口气。
“他们也是不走运,遇到这种事情……他们……他们也很惨的……”
“行了,你别想那么多了。早点睡吧。”钟诚富无奈说道。
钟诚富劝史娟早些睡,自己却是躺在这狭窄的小床上迟迟没睡着。
隔了一手臂的距离,就是史娟躺着的单人床。钟诚富一伸手就能碰到史娟的手臂。
那么近的距离,钟诚富却是没听到一点儿呼吸声。
史娟直挺挺躺在床上,没有翻动过一次,甚至没有稍微动过身体。
她应该也没睡着。
钟诚富想起警察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又想到史娟之前短暂的不正常,越想越是心情沉重。
他翻了个身,看向史娟。
宾馆单薄的窗帘不足以遮挡外头的月光。今晚的天气还很好,万里无云,圆月高悬。钟诚富能够轻而易举地看清史娟的侧脸。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母亲的面庞。他从前只认真看过妻子的脸、女儿的脸,虽然那次数也屈指可数。
史娟的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额头上也有两道痕迹。她嘴角下拉着,法令纹就显现了出来。钟诚富第一次意识到,母亲老了。他随后又注意到了史娟紧绷的面容。史娟的眼皮在轻轻颤动,可以想象那一层薄薄眼皮下不安分的眼珠。这是恐惧的表现,是无法抑制的生理现象。
钟诚富放轻了声音,“妈……”
史娟的身体更为紧绷了,像是遍布全身的神经都在此刻跳动起来。
“妈,你跟我说说吧。你跟小顺阿姨都说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钟诚富循循善诱地说道,只是语气中多少有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史娟却是马上就想到了钟诚富小时候。
她丈夫身体不好,做不了重体力的工作。他们又都没有文凭,做不了办公室的活。那时候,她还没跟着人出去打工,家里的条件实在是不好,钟诚富总是穿不合身的旧衣服,铅笔头用到剩下短短一截,堪堪够两个指头捏着,都不舍得丢。
倒也不是真就穷困到了这地步,只是,想着丈夫长期的医药费、想着儿子以后上学念书、娶妻生子,都是大开销,他们就忍不住节省。
钟诚富跟着他们过这种日子,从没闹过脾气,没耍过性子,也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吵着闹着要这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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