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纸钱的味道……”黎云喃喃。
就像是他在医院里发觉的那股味道。
那是属于死人的味道。
“有种逃脱黑白无常的方法,就是用死人味掩盖自身存在。”黑无常说道。
黎云一怔。
“死尸,哀乐,墓土,纸钱,香烛……”黑无常每说一个词,就踏一步,五个词说完,他已经拉开了自己和那挂画的距离,一个转身,对着挂画,微微仰头,望着画上的太阳。
他启动了墙壁上的那些机关,灯光亮起,如阳光;干冰吹拂,如雾海;还有音乐、熏香跟着在屋内回荡。小风扇吹动画轴,画面底部的潭水,波光粼粼,是斑斓锦鲤晃动出了光点的效果。
“好多年没见到这手段了。”黑无常如叹息般落下了尾音。
那挂画一抖,像是散去了画纸上的尘埃,又像是褪去了上层的伪装。
薄如蝉翼的纸张如雪花落下,露出了底下的画面。
阳光隐去,青山依旧;锦鲤翻起了肚皮,血丝在潭水中晕染开。
画面又剥了一层。
山上的绿植枯萎,泥土沙化,又被风吹走,露出了皑皑白骨。血色的潭水也被蒸发,深渊底部有无数恶鬼爬出。
黎云打了个激灵。
他闻到了烧纸钱的味道。
香薰的味道不知何时变了。同样改变的还有音乐声。原本带着空灵神圣意味的音调成了丧乐,又再次扭曲,成了厉鬼的哀嚎、尖啸。同时,那烧纸钱的味道被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取代。
黎云不禁退了一步。
他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就听到了女人的尖叫。
这尖叫声有些耳熟。
黎云转头看去,就见阳台上多出了一个人。
那中年女人不知何时绕到了阳台来。阳台可没拉窗帘。落地窗倒映着女人的身影,也让女人能看到那幅画的变化。
她尖叫一声,两眼一翻,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变化顿时消失。
黑无常哼笑两声,散去了那恐怖的气氛。
他双手插兜,得意洋洋,又变成了不正经的老样子,还点评那昏倒的女人,“叶公好龙。见到真家伙了,就昏过去了。”
黎云觉得也不能这么说。
这中年女人本就迷信,黑无常还这么吓唬她,她当然得晕了。换一个不迷信的,比如曹云凡,那可是见到了鬼,都当是全息投影的人,这会儿要看到黑无常弄出来的幻想,应该会两眼放光,夸效果好。
“所以,前辈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黎云拉回了话题。
黑无常悠闲地说道:“真的啊。”
黎云知道,事情当然没黑无常说的那么简单。要是真那么简单,那所有恶鬼都能弄点纸钱香烛,把自己塞进墓穴里面,躲过黑白无常的追缉了。黑白无常也不用干活了。
白无常突然插嘴:“那个人不是应该魂飞魄散了吗?”
黎云不解地看向白无常。
白无常神情凝重。
“是啊。可谁知道他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面留下了什么。说不定在断崖下面藏了武功秘籍,被人捡到了。”黑无常依旧是那副口气。
“黑前辈,这是大事。”白无常认真严肃地说道。
“是啊,是大事。”黑无常松了领结,解开了扣到最上层的衣领,“所以轮不到你们这些小鬼插手。”
他口气不变,但气势已经改变,撂下这话,也没搞他出场的那套复杂仪式,就那么原地消失了。
黎云和白无常被留在了别墅内。
黎云一头雾水,看向白无常。
白无常垂眸不语,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白无常,那个……”黎云只好开口。
白无常抬眼,看了眼黎云后,挥挥衣袖,将那被黑无常推开的雕塑恢复到了原位。
“这事情,就交给黑前辈吧。”白无常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黎云问道。
“黑前辈曾经追缉过一只恶鬼。那恶鬼生前用邪术延长寿命,死后时而用夺舍之法重生,时而就以鬼魂形态行事,多次改头换面……那时候地府还在,曾有不少受害者在阎罗殿里哭诉。”白无常摇摇头,“地府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凶手是同一人。而等到黑前辈组织人手彻底击杀他,时间已过了千年,天庭地府都早已不在……”
白无常看向了那挂画,“酆都曾有人作画影射此事,便是刚才那样,青山、骨山,血潭、深渊……听说黑前辈以前将这画挂在家中,时常提醒自己。等到诛杀了那恶鬼,才烧了那幅画。”他又看向黎云,“而那恶鬼逃脱地府阴兵和黑白无常的手段,就是黑前辈刚才所说,用死人的气息作为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