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很多事情也要上了尊号后才好办,在这之前,和外臣公文往来,甚而都不好称呼,是以两大巨头都很重视此事,很快就商量出了结果——就定在了二月初,天子出孝后不久,这样后宫里也可以有些鼓乐之声,而不会乱了守孝的氛围。
这些琐事,都一一定下,已经是快到午饭时分。不过仙师是出家人,一贯茹素,吃得清淡,徐循和皇后守孝,本来也不能吃荤,太后虽然不必为儿子守,但这几日一直发愿吃斋,大家都是草草了事。吃过午饭,连太后都还强打精神,又领着众人进暖阁议事——这,才是今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戏肉。
太后居所、皇帝抚养,都是关系到名分、后代的大事,这第三样,关系的却是宫中如今仅余的一些权力了。虽然无人明说,但这一点没个结果,皇后是不会甘心离去的,徐循也是今早听说太后招人议事,便预备着这一刻,所以当太后开口时,她是一点都不曾讶异。
上午其实已经提过一嘴巴了,不过没个结果而已,这回太后是认真开口,“新君登基,人事也要有一番更替,二十四衙门里,如今至要紧的,乃是司礼监、御马监,除此以外,还有宫外的东厂……这些地方,不亚于内阁,也算是心腹要地,将来都要留给大郎使用,万万不能被外臣染指了去。”
宦官的人事权,必须始终把握在天家手里,不能给外廷一点机会。若非如此,太后今日根本不会这么好说话,还会把这个问题放在台面上摊开来讲——这人事变动,要是得不到皇后的认可,甚而激发她的不满,让她寻外廷抱怨,届时,谁知内阁、六部会不会借机插手,左右这几个权势位置的变迁,借机卖好,扶持自己的盟友……而这,乃是老人家绝不会允许的,是以她一开始就明确指出,这些力量将来都要留给嗣皇帝,为的就是削弱皇后的斗志。
徐循冷眼旁观,对太后的动机,倒是洞若观火。不过皇后亦不是省油的灯,她也是寸步不让,柔柔点了点头,立刻就挑开了第二个敏感的区域,“娘说得是,媳妇也以为,这几处衙门,也算是内廷的一处根基了。此时正值大变,怕是一动不如一静,别人犹可,这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太监,却是绝不能轻动的。”
说一千道一万,两人的根本矛盾,就在东厂提督冯恩上,太后要他下,皇后要保住他,两人争的是冯恩,又不止是冯恩,更多的,还是宫中的势。冯恩下,则皇后势颓,太后必定声势大涨,冯恩留,太后的权威,不免要日日消磨,再说,她又如何还有脸面,继续去使唤一个明显反对过她,却还能在心腹要职上留用的内侍?
有这一点在,不论多引经据典,双方都也都不可能说服彼此,太后、皇后是难得短兵相接,虽不至于泼妇互骂,但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儒生辩道,双方均是寸步不让,又哪还有一丝内廷妃嫔温柔雅淑、稳重少言的气质?
眼看小半个时辰过去,双方意见还是未能统一,太后明显是压住了心中的火气,先转移话题,说道,“这冯恩也罢了,大郎去后,按惯例,司礼监有人要出去督造山陵,这却又该差谁去好?”
不论差谁出去,都等于是把他差出了权力中心,之前的冯恩,便是倒霉去督造皇陵,不知耗了几年才能回宫。不过,在此事上,众人倒没什么利益冲突和明显立场,司礼监里的内宦,不是她们可以随意豢养笼络的,他们也几乎从不参与宫中的事情。
皇后先说了个王瑾,徐循不能不出言否了,又说了个资历新浅些的张六九,太后觉得不够精明,也否决了,仙师一下午都是一语不发,三人正商议间,外头忽来人报,“老娘娘、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南京有人来了,持了大行皇帝手令,说是到东厂报道就职的。因无公文,厂公不敢擅专,特令人请老娘娘、娘娘决策。”
“没有公文?”太后有些愕然,“谁啊?可别是哪来的孤魂野鬼,借着什么混风招摇撞骗来的吧?没凭没据的,厂里怎么还往上报?”
“禀老娘娘,那倒也是东宫旧人,”来人恭谨回道,“原也在宫中服侍,后被派到南京司礼监当差,也是厂公旧识了——还是三宝太监的干儿子。”
他看了徐循一眼,方才续道,“更曾在皇贵妃娘娘跟前服侍……是以,厂公以为,此人所言,未必是假……”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人回来了。<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