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确不是这方面的人才,管事期间受了那么多的气不说,自己身子也不好,在皇帝跟前,也难免有些气虚,这次事闹成这样,事后也没听说她找皇帝发作,事实上她和徐循谈起来时,都没有生气。只能说从心态上就不是管事人的心态,要她交权,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皇帝这一番作为,在她看来已经是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已经等于是扫平了一层阻碍。徐循听了柳知恩的自白,也只能佩服他看人之准、决断之快,有过此功,即使他是太皇太后提拔起来的人物,出身又有浓厚的内廷烙印,在皇帝亲政以后,想来也能继续受到重用了。
“才是十五岁啊……”也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如何,徐循始终对于栓儿的心急难以释怀,“这就等不及了吗?”
“皇爷懂事得早啊,”柳知恩的眼神也有几分幽暗,“再说,新陈代谢,也是天道有常,娘娘难道忘了此点吗?”
这话语气有些微妙,似乎隐含了少许劝谏之意,徐循心中雪亮:这是柳知恩在委婉地劝告自己,也该逐渐改变心态,不再过问这些朝堂中的事了。天子亲政以后,只怕连太后问政都容不下,虽说她和他也打过几次交道,但这点香火情分,却绝不能让皇帝容忍她一个太妃来关心政事。
“只看他该怎么走吧。”徐循也明白自己不该继续关心下去了,只是——不论理智上多少次告诉自己,栓儿登位,并非她一人推动的结果,但感情上,她却始终无法放弃这种参与感,眼看栓儿一步步更加活跃,她心中的负担也就越来越大,这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也得看太后那边的态度,会否有所改变了。”
皇帝的婚事,经过小半年的忙碌,终于在五月成礼,暂时他的后宫中只会有皇后一人。别的妃嫔按照旧例,均会在家中、偏宫中等待册封。一连串礼仪慢慢地行下来,起码也得大半年才能6续进宫。这一段空白的时间,就是留给皇后的先手,让她得以尽早生下嫡子、嫡女。
新皇后的秉性,早已为众人熟悉,成婚以后性情也没有顿时大变,还是那柔和温婉,面团般的性子。皇帝和她十分投契,得了闲小两口也时常在御花园中游玩,这多少令长辈们都有几分欣慰——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也没过几天,她就脱掉了华服,卸下了簪环,投入到了紧张的侍疾工作中来。
太皇太后不行了。
一旦看到皇帝完婚,并且和皇后的关系还相当不错,就像是最后一个心愿也被完成,她再没了什么坚持活下去的理由,身体更是急速衰弱了下去。还没到五个月,就已经镇日昏睡,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人说着皇帝亲政的事情,而是都以太皇太后的病情为优先,还是维持着太后亲政的安排——有镇定人心作用的老人随时可能去世,已经是一重不稳定的因素了,要在这时候再发生大权的交接,那就有些太冒险了。这一点考虑,没人宣诸于口,但却都是默认,连皇帝自己,都没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十月的一天,下起了初雪,也就是在这一天,太皇太后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并令人召见内阁大臣,又派人唤太后和徐循过去服侍。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经年卧病的老人病情忽然有所改善,很可能就是回光返照。也是因此,当听说这话时,徐循也立刻就明白了老人家的意图。
这是要留遗诏了……老人家要对身后事做出安排,她去世以后,大权是由太后继续把持,还是交还给皇帝,这个敏感的问题,即使不会落于纸面,在遗诏中体现出来,但想必也会对内阁乃至太后、皇帝,做出交代了。<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