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琼原本确实是去了西山别院修书,图的是那边清静。可是不巧,近日天气越发炎热,京中达官贵人有不少都去了西山,其中亦有认识尚琼的人,知道他在西山住着,不免要上门拜访,因此尚琼想在那里躲清静的意图是失败了。
如果仅仅如此,倒还不至于让他搬回城里来。毕竟友人上门拜访也不是天天来的,打过招呼,他又能得清静了。可惜更不巧的是,尚家西山别院的邻居,原属于一位高官所有,后者在谋逆案中倒台,家产充公,前些时候内务府拍卖了一批抄没的房产,这处小宅子也在其中,被别人拍走了。近日新邻居正在改造小宅子,每日工匠进出,敲敲打打的,没一刻安静。尚琼撑了两日受不住,只能搬回城里。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到家里住,而是住到了自己在什刹海边的私宅。这座二进的精致小院是他十八岁的生辰礼物,是他亲祖母赐给他的,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收拾,这还是头一回入住。既清静,又凉快,还没几个人知道,正好让他得享安宁。因此尚琼搬回城中后,就一直住在那里。这处小宅距离明知书馆的地址很近,尚琼从前与书香人家子弟交往时,跟易家兄弟中的兄长结识了,听说他二人如今在明知书馆的西馆抄书,便特地过去看望,这才恰巧碰上了前去查看书馆工程进度的赵玮。
赵玮与尚琼从前也曾见过面,只是没有深交。今日见面,就着书馆的话题聊了半日,两人顿时觉得相见恨晚。赵玮从前曾听妹妹赵琇提过,尚琼才学极佳,只是碍于面容有瑕,才不能参加科举。不过那时候他也就是听听而已,直到如今深入接触到本人,方才知道对方的才学比自己强出许多。
赵玮对祖母张氏与妹妹赵琇感叹道:“见了尚琼此人,我才知道什么叫老天不公。若他是个才学平庸之人,不能科举也就罢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天下间比他更怀才不遇的人也不是没有。可偏偏他有这样的才华,却只能埋没,怎叫人不为他惋惜呢?他不能科举,又不是他本身的错,只是生来如此罢了。”
张氏听了也感叹:“确实可惜。虽然以他的家世,由恩荫入仕也未为不可,只是终究比不得科举正途,将来也没法入阁。”
赵琇则有些不以为然:“恩荫入仕又如何?考得进士功名的人,有几个能入阁拜相的?真正有才能的人,是不会担心被埋没的。况且一个人是不是成功,也不仅仅是从他能做多大的官来衡量。我瞧尚琼本人挺有志气的,这么年轻就说要修书。若真让他写出一本大作来,人人夸奖,流芳百世,这样的成就难道就比科举做官差?能做官的人多了去了,没有实打实的政绩,也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可士林中的学问大家,却始终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这么说起来,又能说谁比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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