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此前还不起眼,但当简庄也闭上了嘴,那轻轻的鼾声就愈发清晰起来。
石纪伦与薛弘简等人表情愕然,没想到在第一堂课就有人敢睡觉……尤其看清是季平安后,情绪愈发复杂。
即便是自知缺乏修行天赋,所以决定摆烂,起码也该在前期装装样子。
起码努力过,也不会后悔。
“季兄……”直到坐在附近的学子轻声呼唤,季平安才清醒过来,看到站在前头的简庄笑道:
“这些知识的确有些枯燥,记得当年我与你们一般入监的时候,听着前头的授业先生照本宣科,也在底下直打瞌睡。”
一个玩笑抖出来,顿时冲淡了尴尬气氛,司辰们纷纷发出笑声,算是为季平安解围。
简庄迎着一双双眼睛,放下书册,换了个轻松的语气:
“星官最擅长寻找万事万物的节奏感,其实音律、话本小说、乃至讲课也有节奏,若一直紧绷着会觉得累,若过于松弛则主次散乱不清……
“故而,最好的还是张弛有度,方才我们讲了一堆枯燥的知识,作为调节,也该说些有趣话题,你们有什么想听想问的?”
闻言,一名学子大着胆道:
“师兄,您能讲讲国师大人的故事吗,那种市井中听不到的。”
这个提议顿时引来一片支持,毕竟每一届司辰都曾将国师大人当做精神偶像。
简庄笑着想了想,说:
“那我给你们讲个他老人家年轻时的故事吧。你们应该都知道,国师出身寒微,且在很早的时候就与我大周初代神皇相识,但具体如何结识的可知道?”
薛弘简回忆了下,举手道:“据说,是因遭了一伙山匪。”
毕竟是国公之子,知识面广博。
不过其余人大都还是初次听到这些,不禁惊讶不已。
简庄颔首,感慨道:
“的确如此,昔年乾朝君王昏庸无道,各地匪乱横行,四处劫掠,初代神皇陛下所在的镇子便糟了劫,与流民一同逃跑,路途中却被一伙山匪绑上了山寨,被迫落草为寇,而国师同样也是被掳上山的百姓,如此二人结识。
“那时候,国师尚未修行,与普通人无异,可却已显露出不凡手段,短短时间,国师便展露才学,成为了寨主的军师,而神皇也以武力担任头领,两人暗中合谋,略施巧计反夺了山寨大权,以此为根基起义,才有了后来的起义军……”
一群年轻人听得心驰神往,热血沸腾。
沉浸在故事里。
仿佛回到了那个烽烟四起的乱世,跟随着年轻的神皇与国师,一同攻城拔寨,从一個小破山寨招兵买马,吞并修行,最终一统中原。
没人注意到,坐在窗边的季平安眼神渐渐飘远,露出缅怀神色。
“砰!”
大门被猛地推开,喊杀声一下清晰起来,一名将领疾奔进来跪地抱拳:
“军师!敌军已入城,按照您的命令,已拖入巷战。”
他没有抬头,语气平静:“知道了。”
那将领欲言又止,见状只好快步离开。
他将擦拭好的小剑放在桌上,拿起第二柄继续擦拭起来。
不多时,将领再次推门而入,身上盔甲染血:
“军师!我们扛不住了,底下的军卒已出现溃逃,敌人太强,我们……”
“知道了。”他仍未抬头,语气依旧平静淡然,就连擦拭小剑的动作都丝毫未乱。
将领伫立片刻,叹了口气,咬牙说了声喏,拔腿离开。
又过了一阵,将领浑身浴血,头发散乱,身上弥漫硝烟,近乎跌进来,带着哭音:
“军师!他们已朝大营杀来,快走吧,我们等不到大王回来了。”
“知道了。”他语气依旧平淡。
这次,将领虎目圆睁,眼中略过浓浓的失望,一声不吭,只最后抱拳,带着残存的士兵丢下大营朝着远处逃走。
很快的,整座大营所有人都已逃走,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端坐大帐。
可他仍旧在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小剑,仿佛对越来越近的喊杀声置若罔闻,他的动作是那般轻柔,仔细,仿佛对待最为亲密的爱人。
终于,当他将最后一柄小剑擦拭的雪亮,稳稳地摆放在面前桌上时,剑意终于积蓄完成,喊杀声也随之消失。
自己一方的士兵应该都已撤走,这很好。
之前是他们掩护自己,现在轮到自己掩护他人了。
他抬起头,看到敞开的大门外已是列阵整齐的敌人,而一名名修行高手已经封锁了大营四周,水泄不通。
“哈哈,本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角色,结果是个缩头乌龟。”一名高大凶猛的敌将踏入大殿,手中提刀,面露讥讽。
对方的火红披风被凛冽的寒风吹拂,猎猎如火。
他神色平静地开口:“我等你们很久了。”
敌将笑道:“等着投降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闭上双眼,下一秒,摆放在面前长桌上的十二柄青玉飞剑倏然化作灰影,消失不见。
耳畔唯有刺耳尖啸炸裂如雷鸣。
……
学堂中,季平安迎着一道道探寻的目光与稚嫩的脸,平静说道:
“他看到一座死城,与一座京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