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这几百年里,除了开国最初一段日子执行还算严厉。
后头的年岁里,除非是在神都等要地,其余如宝青坊这等江湖里的交易,其实都并不遵守。
国教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这种事禁绝不了,堵不如疏,若是真严格遵守,无非是将此类交易从明面上,逼迫转入地下,更不便管辖。
这早已是各方都默许的事情。
可此刻,范雎却高举大棒,显然意图明显。
果然,下一秒,他话锋一转,看向季平安,道:
“依照大周律,还请几位登记在册,验明身份。”
从对方进门起,便沉默不语的季平安忽然笑了笑,用沙哑的声线,微笑说出的话却令庭院气氛再次一凝:
“若我们不愿呢?”
若不愿呢?
几个字铿锵有力,所有人表情都是微变。
这么刚?
一群围观的江湖人麻了,作为地头蛇,他们或出身世家宗族,或门派帮众,与朝廷也有千丝万缕联系。
对绝大多数百姓而言,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
但以他们的身份,面对代表道门巡查天下的“仙使”,仍无异于萤火之于太阳。
这也是范雎甫一露面,他们就夹起尾巴装透明人的原因。
之前交易的时候,他们虽心中猜测三人来历,觉得只怕不简单,但再怎么高估,也没料到这“老道士”竟半点面子不给。
如同离家无数年的孩子,再一次嗅到了主人的气息,亲昵而兴奋地朝着季平安蹭去。
于是,众目睽睽下。
所有人只看到那柄木剑忽地绕着“老道士”身周飞旋了三圈,然后轻松写意地被季平安捉在了手里。
“这一剑不错。”季平安点评道。
不知道是说木剑本身,还是范雎的这一记在九州修行世界里,都极有名气的“慢剑”。
静!
这一刻,原本肃杀的庭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料到,这强大无比的一剑,竟然就这般被这“老道士”接下,仿佛没有任何烟火气。
随意,淡然,自如。
而这一幕在观战者心中造成的冲击,却远比双方真的斗法几百个回合,打的天塌地陷更为震撼。
“就这样……接下了?”
老医师肩头一松的同时,面露茫然,这与他预料的情形迥然不同。
“道门巡查,长老级的‘绝技’,就这样结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州本地江湖大人物们呆立,脑袋有些没转过来:这是不是有些儿戏?
“这是……这是……”
宝青坊主魅力惊人的脸庞上,一片呆滞,她距离最近,完整看到了所有细节。
她知道这一剑何等可怕,也正因如此,才对季平安的化解方法如见鬼神。
而紧接着,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升起:
想要如此轻易地夺下“道门长老”的飞剑,岂不是说,对方的修为远超范雎?
难不成……他是“观天”大修士?!
而这时候,以范雎为首的,来势汹汹的道门阵营心头的震撼,更远超他人。
“师父……这……”
俊秀小道士结结巴巴,看向自家师父。
可却发现,气场全开,本来一副掌控全局模样的范雎这时候笑容凝固在脸上,如同见了鬼一般。
身为飞剑主人,他当然能感应到,就在那个“搬山道人”出手的刹那,自己就失去了对本命飞剑的掌控!
而本来自信满满的一剑,更没有造成任何结果。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荒诞!
惊悚!
难以置信……这一刻,这位巡查使大脑一片混乱,这与资料中对“搬山道人”的描述完全迥异。
对方为什么这么强?!
身为上一代天骄,范雎有足够的骄傲,不认为自己会不如古人。
所以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的搬山,修为已经踏入一个新的门槛。
观天境……范雎心头难以遏制冒出这个念头。
他不信,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到底是什么样的术法,能让自己的飞剑如此轻易被夺?
他当然做梦都想不到,真正原因,与季平安之前在神女峰,遭遇张僧瑶夺画一般无二。
都是假主人,遇到了真主人。
区别在于,他驾驭飞剑的本领,距离当年的九州第一剑客“离阳”差之甚远。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季平安手持木剑,故作诧异环视周遭。
无人说话。
季平安见状,摇了摇头,有些索然无味地看向范雎,道:
“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范雎喉咙滚动,一时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季平安皱起眉头:“不可以?”
范雎叹息一声,忍着丧剑之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告辞!”
说着,便抓着一群弟子撤出庭院。
对手的实力超出预期太多,为了避免在此处开战,波及无辜百姓与身后弟子,他只能选择撤走。
即便,颜面扫地。
即便,以丢失道门修士视作生命的飞剑为代价。
然而,就在范雎忍着心头滴血的剧痛,撤出庭院后,忽然,只见一道流光从院中被丢了出来:
“滚吧。”
锵——被夺走的木剑准确归鞘。
范雎愣在原地,吐了口气,深深看了庭院深处一眼,一挥手,化为一道青烟卷起众人消失。
而这时候,暗沉的天空才重新放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今天买的古人笔记到了,码字前翻看一阵,结果整个语感被破坏了,完全忘了怎么写,调整了半天,才勉强缓过来……劲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