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顿了顿,眼皮轻挑。“势在必行。”
邢颙被他眼中的杀气所震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战,心跳如鼓,没敢再说一句话。
出了大帐,邢颙怦怦乱跳的心脏才平复了些。
他看着一旁的田畴,一声叹息。“我自取其辱,还连累了子泰,真是惭愧。”
“无妨。”田畴淡淡地说道:“我初见天子时,也是如此。”
邢颙摇摇头。“我束发读书,修身养德,自以为无愧于天地,如今方知那些皆是虚妄。什么德行堂堂,我就是百无一用的书生,自以为是的蠢物。”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还可以救药。”田畴示意邢颙一起向前走去。“圣人道理没有错,只是我们没有学以致用,不能知行合一。有些道理,只有在用的时候才能辨别真伪,否则终究似是而非。所以天子才常说,知道易,行难道。王道不是辩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与其终日坐而论道,大言不惭,不如起而行之,积跬步而至千里。”
邢颙点点头,想了很久。“那……我该怎么做,才算是行道?”
田畴转头看了邢颙一眼,微微一笑。“我有上下两策。”
“说来听听。”
“上策,你回河间去,清查哪些土地是正常购买的,哪些是巧取豪夺的。哪些是正常交了赋税的,哪些又没有交赋税的。没有交的,让他们立刻补缴。”
“荀公达正在度田,还有这个必要吗?”提起荀攸,邢颙又有些按捺不住火气。
天子并没有下诏要求他度田,荀攸却强行度田,不仅度田,还做得非常粗暴,这简直是用河间人的首级来证明自己。
“你如果愿意去,我可以向天子请诏,在河间暂缓度田。你能行一县,就在一县缓行度田。你能行一郡,就在一郡缓行度田。你能行一州……”
邢颙连忙打断了田畴。“说说你的下策吧。”
别的还好说,让那些豪强补缴赋税,这是万万做不到的。
那些人的土地大多到手多年,欠下的赋税就算掏空家底也还不上。除了极少数人,谁家有能吃十年以上的存粮?
况且不能将赋税转加给别人,兼并土地的意义何在?
“下策么,你去中原任一县。度田也行,不度田也行,只要你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田畴微微一笑。“天子不是暴君,度田也不是目的,而是实现王道的手段。如果你能不度田就实现王道,他求之不得。”
邢颙目光一闪。“当真?”
“这种事,岂能开玩笑。”
“可是……”一想到刚才天子咄咄逼人的模样,邢颙实在无法相信天子会接受田畴的建议,让他出任一县,而且还可以不度田。
“天子欣赏你,只是觉得你执迷不悟,才愿意当头棒喝,让你警醒。若你真是个伪君子,你想见他一面都难,他又岂会浪费口舌,与你说这么多话。”
邢颙一时无语。
刚才被天子打击得狠了,还没缓过劲来,让他一时半刻很难相信田畴所言。
“不着急,你仔细想想。走,我去给你借几部邸报合订本,你有空多看看。理不辩不明,眼下正值五百年之变,有些想不通也是正常的,观百家争鸣,才能去芜存精,去伪存真,以求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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