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宝二十六年,春。
洛阳,紫薇城。
夜已深沉,上元御宴才结束不久,与会的贵人们还未全部散去,乾元殿的狼藉还在清理,垂拱殿这边,刘皇帝却特地将皇室一家子人召集到一起。
初春的风还寒着,夜色更凉,殿中火烛联排,将堂间照得一片透亮,或许正值上元佳节的缘故,室内外多了几分喜庆。
殿内,刘皇帝以一种深沉的姿态坐在御桉后边,他的龙子龙孙们,则静静地跪在殿中,即便太子刘旸也是一般。
除了常住京中的皇子皇孙外,还多了几张新面孔,特别是秦王刘煦父子。大概是在安东待久了的缘故,刘煦父子与其他天家子弟相比,明显有所不同,这种不同过去不甚明显,但在今时今日,已然是肉眼可见。
单那股独掌一方、大权在握的气势,除了刘旸、刘晞、刘昉三人之外,其他人是完全无法对抗。父子俩坐在那儿,气势凛然,虽不说话,但足以让人不敢侧目。
当然,眼下众人的注意力不在秦王父子,都以一种好奇而不失小心的目光观察着刘皇帝。在这延席方休,宾客尽兴而归之际,刘皇帝缺单独把他们这些皇子皇孙召到一起,显然不寻常。
皇子之中,除了在安西脱不开身的魏王刘旻之外,悉数到场,包括被安排回京向刘皇帝亲自禀报安西情况的凉国公刘晔,以及刘皇帝的小儿子刘曜。
刘曜乃周宜妃所出,生于开宝十九年,如今还不满八周岁,和他母亲一样,平日里很得刘皇帝喜爱。年纪虽然小,但在宫廷制度的熏陶下,一举一动都一板一眼的,和众人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软席上,当然,眼神也同样往刘皇帝身上瞟。
又是一年过去,刘皇帝明显衰老了几分,须发还是那般花白,但背有了更为句偻的变化,那已经无法挺直的嵴背默默地诉说着他的迟暮。
当然,这个时期的刘皇帝已经顾不得这些许了,至少这半年多来,他再没有提及自己的老迈。保持着一张严肃的面孔,目光甚至有些澹漠地扫视着他的儿子们,良久,方才叹道:“难得你们兄弟如此齐聚一堂,难得啊……”
刘皇帝说这话时,目光主要是落在秦王刘煦与凉公刘晔身上的,就近几年而言,在场诸皇子就他们是常年在外,难以见面的。其他皇子,离京的时间都不算太长,多少能见见面,说说话的。
听刘皇帝感慨,刘煦似乎也有所感,情绪一下子便上来了,起身向刘皇帝一拜,不禁哽咽道:“未能侍奉陛前,是臣之不孝!”
任谁都能看出,刘煦如此表现,实在有些惺惺作态,不过刘皇帝竟也露出了感动之色,看着刘煦,以一种怅惘的语气道:“你远镇安东,为国戍边,能偶尔挂念着,朕心足慰。至于其他,且随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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