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乾祐元年那一仗,蜀军在我朝手中,直接损兵,便超过五万。即便对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孟蜀而言,也是伤及筋骨了。此番西南之战,前后历时半载,孟蜀所消耗之大量钱粮、军力、民力,三倍于我军,疲蜀之策,收效甚佳!”魏仁溥说道:
“如陛下所言,两番北寇关中,皆以损兵折将而告终,接下来,孟蜀再难北顾,反而会担心,我军趁大胜之际,发兵夺取伐蜀!”
“来京军报,除了战情之外,还有凤翔诸将,联名上表,希望能够发兵南下,攻取秦凤四州,将蜀军彻底到秦岭以南!”郭荣接着魏仁溥的话,说道。
刘承祐将那封请战书翻开浏览了一遍,目光落在那串署名之上,以赵晖、药元福为首,基本都是关中将校,轻轻一笑:“军心可用,凤翔的将帅们,是迫不及待想要为国建功了!”
“你们什么看法?”刘承祐问魏仁溥与郭荣。
郭荣说:“秦凤诸州,于我朝而言,乃边防要地,陷于蜀国,其两次北出,皆轻易寇入渭水,直接威胁关中,几刺腹心。若不是我大汉将士效命,蜀将用兵呆板,纵使其难以突破凤翔,对我渭南之地,也能造成重大损伤。
虽则,此后蜀军再度北伐的可能不大,但是,战略要地,终不可操之敌手,而时受其威胁掣肘。这点,以陛下的睿智,早已悉晓。
臣之见,或可让凤翔军马稍事休整,臣蜀军大败,尝试进攻!”
刘承祐点了点头,将目光投降魏仁溥。魏仁溥还是如往常那般谦恭的姿态,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稍作沉吟,斟酌了一番,方才平静地说道:“陛下,此前朝廷给西南诸军的授意,便是守御蜀军,耗其国力,疲其军民。不管是凤翔还是朝廷,实则都没有做好进军夺回四州的准备。
陛下尝言,不打无准备之仗!前线将帅请命,皆以东河村一战,重创蜀军,故生建功之心。以此时的情况,如若发兵,当有所战获,但若说能尽复四州,夺取汉中之地,乃未测之事。
是故,以臣之见,暂消进击之心,整顿西南兵备,屯集粮械,另谋伐蜀良机,尽量一战而取全功!”
刘承祐没有说话,郭荣却道:“机会本就是打出来的,东河村的胜利,便在意料之外。良机既现,当因情而断,顺势而动。如若不趁蜀军新败,人心动荡之际发兵,待其重整旗鼓兵备,则坐失良机。
既觅得良机,又有实施的可能,他就有尝试的意愿。事实上,一定程度上,刘承祐的性情,与郭荣有些相像,只是比起郭荣,他还要内敛就是了。
“另外!”见皇帝似乎有些难以决断,魏仁溥起身,再度从容不迫道来:“臣以为,此前‘疲蜀之策’,犹有可行之余地。
陛下如欲平蜀,不患其军马,唯虑其山川险要。不论南下西进,千里道途,关卡要隘甚多,可谓一步一险,若是一路打过去,必靡时损兵,事倍功半。”
听魏仁溥这么说,刘承祐的兴致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望向他:“继续说!”
“凤翔整军,不妨大张旗鼓,做出攻取秦凤的姿态,却引而不发,使蜀主增兵秦凤。异日动兵,亦可缓攻徐图!”
魏仁溥说得算简练了,但以刘承祐的精明,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后蜀的军力,且不论其战力,就人数而言,绝不可小觑,毕竟有数百万民的底蕴支撑,即便前后损折甚众,再度武装二十万兵,问题也不大。
倘若伐蜀,凭借其国力、军力,据险而守,对于大汉而言,绝不是件易事。而根据魏仁溥之策,以秦凤四州为饵,将蜀军的主力诱出,在秦凤打一场决战,将其军力,消耗歼灭于川蜀之外。那么,伐蜀破关,难度必定减小。
而要下这么一盘大棋,大汉这边,就当真急不得,在各方面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一如征唐。
至于,后蜀那边,会不会上套,“听话”地将主力调出,刘承祐认为,有操作的可能。除非孟昶,舍得直接放弃秦凤四州,而这种可能性,却是不大的。
“郭卿以为,如何?”眉头舒展开来,刘承祐瞧向郭荣。
闻问,郭荣却是直接拱手应道:“魏相筹谋大局,目光深远,我不如也!”
郭荣此言,已然表明态度了,显然,相较于单取秦凤四州,他也更赞同来一场大的谋划。
“就如魏卿所言,暂时搁置进军,传令凤翔吧!”刘承祐直接拍板。
“是!”郭荣应道。
“另,此番御蜀,赵、药、史三公,劳苦功高,将制召三者进京,朕要亲自接见嘉奖之!”想了想,刘承祐又吩咐道:“至军前,以向训为西南都监,统率诸路军马,整训兵甲,筹备伐蜀!”
刘承祐此诏,又是一石数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