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福诚其言其表情,都不似作假,受其所慑,一干人诺诺不敢再言语。
“使君说得好!”边上,一名面目冷峻蜀将说道:“奉节尚有数千甲士,屯粮十万,军械足备,何惧汉军?西来的汉军也不过两万余众,连日攻寨,岂无损伤。尔等这干庸碌怯战之徒,张口难当,闭口投降,何以立足于这奉节城头,还是滚下城去,勿在此动摇军心!”
这名蜀将名为武守谦,乃是奉节监军,看其表现,倒是个强硬分子。被其这番直言呵斥,夔州的僚属们,多有些面红,不过,羞怒多于羞臊。
“好了!”庞福诚开口了,目光投降长江,似乎能看到正在巫山休整蓄势待发的汉军。
“尔等退下,安抚士民,将城中的青壮劳力都征调起来,搬运器械,另,再携木料,加固横江浮梁!”庞福诚吩咐着。
“是!”
“诸位也不必过于担忧!”思及处危难之际,还当协力同心,以固城池,庞福诚语气缓和了些,安抚道:“韩副枢密正在赶来,沿途调集援济之师,我军只需守他三、五日,可保无虞!”
勉强压下内部不和谐的声音,站在城头,庞福诚又回复了迟暮之态,伫立良久。
“庞使君,汉师未至,你还是回衙休息吧!城防御敌之事,暂时交给末将吧!”武守谦劝道。
又极目远眺几许,庞福诚对武守谦露出点笑容:“那便劳烦武监军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转身,握紧老拳,庞福诚脸上尽显坚定,心中默念:“老夫在蜀中享福近三十载,足够了!”
此时的庞福诚,似乎恢复了当年追随孟知祥打江山时的豪情与慨然。当然,在庞福诚心里,对于夔州的防御与后蜀的国势,或许也没有太多的信心,所能做的,大抵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奉节城东,蜀军搭建了一座横跨两岸的浮梁,与其说是道浮桥,更不如说是道栅栏。木栅三重,铁索横江,铁锥狰狞,尖刺峥嵘,直向东方,目的嘛,自然是为了阻挡汉军舟船的进击。从汉军西进开始,夔州节度便投入人物力进行修筑,如今已成规模,也是蜀军防御的底气之一。
而在下游不远处,几艘走舸,停泊于岸。东路军的主帅赵匡胤,便是伫立船头,遥望那道“坚固”的防线。庞大的浮梁,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横卧于江上,在江水的冲击下,缓缓涌动,透着危险的气息,似乎随时打算将敢侵犯它的一切事物吞噬。
“赵都帅,查勘敌情的事,自有人做,你身为一军统帅,身系三军安危,何必亲自涉险而来?”在其侧,以龙栖军都将、东路都虞侯之职从征的张永德,不由对赵匡胤道。
“无妨!蜀军还拿我赵匡胤没办法!”赵匡胤淡淡道。
伸手遥指横亘江上的防御浮梁,赵匡胤轻笑说:“这道浮梁建得不错,我军舟船逆流而上,若是撞上去,还真会船毁人亡!沿岸的堡垒也很有条理,置兵于其内,既可拱卫浮梁,还可居高临下,以弩炮控制江上”
赵匡胤嘴里满是赞叹,但表情间,始终从容轻松,明显已经找到应对的办法了。
张永德则道:“昔闻晋初之时,晋师伐吴,吴军大造铁锁链,投于长江险狭处,横断大江,以阻晋师顺将东下。这蜀军,大抵是效仿此法,想要阻我军进途!此举,却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张将军博闻啊!”赵匡胤对张永德投以赞赏的目光,眼神明亮,问:“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打破其妄想!”
张永德想了想,说:“浮梁虽立,但犹需兵卒驻守!只需分军登岸,水陆并进,破其守桥之军。而后趁势夺取浮梁,渡江攻打奉节城,”
说着,手指向北面,张永德继续说:“如此进军,还可越过沿江北岸的石门、白帝城等寨及其护江堡垒!所以,这道浮梁,非但难起阻我大军之效,反与我军进军之便途!”
听其分析,赵匡胤下意识地抚掌,道:“张将军真智略之将也!”
“赵都帅真统帅也!”张永德一脸谦虚之态,看着赵匡胤:“这些情况,只怕已尽在都帅胸中了吧!”
赵匡胤没接这话,而是顺着其分析往下说:“如欲达将军所谋,需拔南岸诸堡,破其守桥之军。这进攻任务,就交给张将军如何?”
“奉令!”张永德应承得很干脆。
点了点头,赵匡胤招呼着:“看也看得差不多了,传令,调转船头,回巫山!”
“是!”
在赵匡胤亲临查勘敌情之时,江岸的蜀军守备实则有所察觉,但是,都不敢轻动,任其来去自如。
“那便是白帝城吧!”回程之中,指着北岸的一座小关,赵匡胤饶有兴趣地问向导。
“回都帅,正是!”
“夷陵之战后,汉昭烈帝于彼托孤,是以闻名。等破了奉节城,抽得闲暇,当前去游览瞻仰一番”赵匡胤轻笑道,颇有闲情逸致。
七月二十六日,在巫山休整了一日的东路伐蜀大军,再度登舟西进,至石门,赵匡胤下令,兵分两路,水陆并进。陆上由禁军将领张永德、刘光义,率师弃舟登岸,直取横江之浮梁,赵匡胤自率大军,以为掩护策应,吸引御防蜀军的注意。
夔州的战事,进入最后阶段,东路入蜀的咽吭之地即将被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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