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接到丧讯之后微微叹了口气,霍仲孺能坚持到现在很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很清楚,每多活一个时辰,对于霍仲孺来说就多一个时辰的煎熬。
十天之前,霍仲孺基本上就水米不进了,身体的各项机能基本上陷入了停顿状态。
这十天,对于霍仲孺来说,不亚于经历一场酷刑。
如果不是他想多补偿霍光一点的话,早就死了。
现在,霍光准备大张旗鼓的为父亲办丧事,云琅这个做师傅的自然要全力支持。
云氏的两个大管事,平颂跟刘婆,第一时间就带着家里百十个仆役去了阳陵邑。
就这种高规格丧礼而言,霍光家的仆役还上不了台面。
等云琅抵达霍氏的时候,霍去病也换上了丧服,跪坐在灵堂里,答谢前来祭奠的亲友。
霍光在前院迎客,脸上带着戚容,礼仪上却没有半点差池,中规中矩的。
平颂身为谒者在门前唱名,刘婆领着一干仆妇在后宅穿梭,布置答谢的酒宴。
这样的场合中,勋贵们没有人有心情吃东西,送礼之后,就勉强饮上一杯,就匆匆离去,直到三日后再来送霍仲孺一程。
酒宴其实都是给乡邻们准备的,他们来霍仲孺的灵前嚎哭一嗓子,念叨一下霍仲孺平日里对他们的好,献上一点微薄的祭品,就领着全家老小,准备在霍氏开伙吃饭了。
胥吏不是官,霍仲孺自然也不是,虽然他生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子,还是没有获得皇帝封赏哀荣的机会。
因此,霍仲孺只能停灵三天,第四天就要入土为安。
以前的时候,大汉朝很流行守孝三年这个规矩,自从皇帝为母亲守陵二十一天的先例出现之后,再守孝三年,就不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了。
秋雨依旧在下,没有停止的意思,只是变小了一些,天气也逐渐转凉,再无暑气逼人。
云琅在霍氏陪伴了霍氏兄弟三天之后,就回到了家中。
一场极为热闹的葬礼也落下了帷幕。
总体上来说,霍仲孺是大汉国丧礼办得最隆重的一个胥吏,前来祭拜的侯爵就有五个。
四个侯爵在曹氏停留了三天。
守孝的人只有霍光,霍去病并没有去守孝,他与霍仲孺之间有父子之实,却没有父子之名。
守灵已经是破坏规矩了,如果再守孝,对他的母亲极为不利。
从元朔四年起,规矩就大于事实,赵禹制定了《大朝礼》,对官员有约束力,同样的,对百姓胥吏也有很强的约束力。
这就是一个可喜的变化。
云琅认为这也是他来到大汉国之后,这个世界发生的一个改变。
要知道,如果他没有来,流传千古的二十四孝其中有八件就发生在大汉时期。
雨不断的下,秋粮遭灾已经成了定局。
因此,有无数的农人,带着自家的奴隶,冒雨收割糜子,谷子,高粱。
原野上人群熙熙攘攘的,给凄冷的秋雨,带来了一丝热度。
秋收时节,皇帝停止了朝会,朝廷似乎也停止了运转,所有人都投入到收割秋粮的工作中了。
云琅在木工房里待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他将一串黄花梨木珠子递给宋乔道:“给你一个东西。”
宋乔接过珠串,疑惑的道:“木头的?”
云琅笑道:“闲来无事,给你们做点玩意把玩,这东西把玩的时间越长,光泽就越亮,你闻闻,还有淡淡的木香气,有提神的效果。”
宋乔仔细的把玩着珠串,仔细的端详之后道:“真是神奇,这些珠子都是一般大小,太难得了。”
云琅撇撇嘴,又从袖子里拿出七八串递给宋乔道:“同一个模范里出来的,要是不一样大才奇怪呢。”
“您堂堂卫将军,忙碌两天就为了这些珠串?”
宋乔觉得丈夫很可怜,不管这珠串有多么好,多么值钱,一个卫将军丢下公务两天,去做这东西也是不值得的。
云琅将身子靠在锦榻上懒懒的道:“岭南大战在即,我看了作战部署,也看了战后的安置图。
那些败家子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就连遥远的交趾郡也派遣了官员。
唯独对生产这种木头的那座岛屿不闻不问,还说岛屿荒蛮蛇虫滋生,不要也罢。
我弄这些珠串就是要告诉那些人,大汉国的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天知道那片土地上会长出什么奇珍异宝来。”
宋乔掩着嘴笑道:“也就是您把一片荒蛮之地当做宝贝看,大汉国疆域之广,前所未有。
陛下要北征,以后,大汉的疆域将会直达北海,您却在考虑天南的事情。
着从南到北,想要走一遍,恐怕都要走一辈子才成,我们要那么多无人居住的土地做什么?
真不知道你这贪婪心是从哪里来的。”
云琅冷笑道:“妇人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