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钱庄里的冶金作坊,如今,连铜器都不许铸造,至于银器,金器必须在大司农官员的监视下进行。
曹氏的咸鱼买卖,也被禁止了,咸鱼上再也不能裹上厚厚的一层盐壳子售卖了。
至于钱庄,更是被皇帝强行借走了大笔的金银,如今,张安世不用再担心如何借贷给客户钱粮了,而是在为每日需要兑付的到期存银如何兑付发愁。
关中平原上轰轰烈烈的大开发场面,已经消失了,往日密密麻麻冒着黑烟的各色作坊,如今冒烟的没有几家,尤其是烧砖的砖窑,早就停产很长时间了。
想到这里,张安世就越发的怀念起师傅跟大师兄来。
云音见张安世悲伤地样子,也觉察到自己说的话似乎不合适,就柔声道:“对不住啊……”
张安世把脑袋从老虎的脖颈里抬起来,看着云音道:“别说这句话,师傅说过,当一个人对你说对不住的时候,他一般就准备继续的对不起你。”
云音碰了一鼻子的灰,就扭过身子不理睬张安世了。
红袖瞅着张安世道:“银钱头寸很紧张吗?”
张安世揉揉红鼻子道:“抽调了蜀中钱庄的六成存银,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
到了年底,还有更多的人要来钱庄提钱,现在大家伙都在尽力的隐瞒,钱庄缺钱这个消息。
我现在,就害怕有心人把这个消息透漏出去,那样一来,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提钱。
如果钱庄提不出钱来,呵呵……师傅数年的心血就会付诸流水。”
红袖沉吟片刻道:“家里还有一些存金,估计在两万金左右,你可以全部拿去应急。”
张安世红着眼圈,重重的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道:“如果陛下不要一次性的抽调二十一万金,我们的资金是足够的,应付多大的危机都没有问题。
库房里的金子其实就不是陛下的,也不是我们的,而是百姓们存进来的。
他遇到难事我理解,慢慢抽调,保证钱庄的流水正常,这才是合适的法子,不能为了救急,就杀鸡取卵啊。”
红袖轻蹙峨眉,疑惑的道:“其余钱庄也是一样的下场?”
张安世苦笑道:“老熊快要抹脖子了,在桑弘羊家里大哭了一场,被人家的家将给丢出来了,至于韩氏,不说也罢,还想从我这里调运一些头寸……
我如今的日子过的胆战心惊,唯恐那些在钱庄存了银钱的人上门挤兑,那样……就全完蛋了。”
“你今天上门就是为了这件事?”
张安世点点头道:“阿音刚才说我没用,我之所以没有反驳,就是因为,她说的是对的,我真的没用啊。”
红袖冷哼一声道:“抬起头来,我云氏还不至于被些许银钱就逼上绝路。
跟我来,一起去见细君!”
张安世不知道红袖师娘的豪气是从哪里来的,不过,能有这么大的口气,应该是有解决办法的。
“如果家里有钱,我们也不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一旦被陛下知道了,他又会来抽调银钱的。
这个时候,陛下才不会管钱庄的死活呢,他只想体体面面的完成这次北征,还是在不搜刮百姓的前提下完成北征。
到时候陛下定会成圣明君主,我们则会成为侵吞万民钱财的硕鼠,下场比满门抄斩好不到那里去。
钱庄的大掌柜申屠良,已经做好了被官府拿去当替罪羊砍头的准备了。”
红袖喝道:“放稳心神,不就是一点钱吗?难不住我们!”
张安世连连摇头道:“不仅仅是一点钱的事情,还要防备陛下抢劫。”
红袖冷笑道:“他不敢抢的!”
“长门宫的钱?”
张安世似乎有些开窍了,不过,他马上哇哇叫道:“长门宫的钱也被陛下席卷一空。”
红袖不理睬张安世,匆匆的在前边走,张安世只好快步跟上,他觉得这件事处理起来非常的麻烦。
皇帝已经决定牺牲钱庄来成就他的伟业了,不可能再放口子,任由钱庄继续存活了。
宋乔端着一个精致的茶碗盯着云哲抄写文章。
这孩子心性不定,屁股上像是长了钉子,一刻都不会安稳,不像他的弟弟云动,只要丢进摇篮里,就叼着一个软木奶嘴,安稳的很,这孩子能抱着自己的脚丫子玩一个下午。
云哲的字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了,见母亲过来查看,心头一慌,一大团墨汁就滴在雪白的纸上。
“慌什么,要学你耶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做学问的模样。”
宋乔刚刚训斥了儿子一句,就听见云乐那边又开始嚎哭了,就丢下茶碗,给这个皮丫头换了干净的尿布,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这才平息了一场哭闹。
红袖跟张安世进门的时候,张安世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宋乔就皱起眉头道:“你小师弟没半点稳当的性子,你也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