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呆住,她虽没怎么摸过钱,也知道钱的价值。十两银子,遇上节俭的人家,一家三四口人买粮食够一年不挨饿,在这里,只住一个晚上还不算饭钱?
“怪不得没有客人。”小晚说,“这么贵呀。”
张婶笑悠悠:“你别说,咱们的客人,还不少呢。”
小晚将信将疑,也暗暗嘲笑自己多操心,她本是什么都不懂的,店里自然有店里的营生,她还真开始把自己当老板娘了。
八间房里的床单枕巾全换上干净的,虽然孙夫人他们来之前就换过,且只住了云蓬云莱两间房,可为了对得起这么贵的住店钱,果然是要殷勤替换。
她抱着一摞床单枕巾到后门井边去,满满地塞了一大盆。
天色已经不早,不知赶不赶得及在日落前洗完,小晚一面从井里打水,一面想着要是能快些把活儿都干了该多好。
她拎着水桶转过身,惊见水盆里出现一个漩涡,床单枕巾在水里飞转,而她手里的水桶,嗖的一下飞过去,脏水被泼出来,干净的水又灌进去,洗衣棍自己飞起来敲得咚咚响……
张婶在店里听见小晚惊叫,慌忙跑来后面,见小晚跌坐在井边,她紧张地问:“晚儿,怎么了?”
“水、水……”小晚结结巴巴,可是张婶一出现,水盆里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水耗子?”张婶笑着,“被吓着了吗?秋天了,它们要来找粮食准备过冬了,别怕,等我去洒灭鼠药,看它们还敢不敢来。”
张婶把小晚搀扶起来,跑去准备灭鼠药,小晚蹲在水盆边,盯着盆里的水和床单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伸手拨了拨,没再动了。
是她眼花了?是她眼花了吗?
忽然,水盆里的水,又飞速旋转起来,小晚立刻跑回去找来张婶,拉着她一起看,可是张婶一出现,一切都平静了。
“在哪里,耗子在哪里?”张婶四处看,没见任何异常,见小娘子脸涨得通红,嗔道,“别怕,等洒了灭鼠药,一定就看不见了。”
小晚欲言又止,她该怎么向婶子解释?
“店家?”此刻,前门传来柔柔的女人声音,“有人在吗?”
且说凌霄客栈,不怕没客人,还常常有不速之客。
小晚跟着张婶来迎客,只见门前停下两架马车,一个小丫鬟簇拥一位年轻女子翩翩走来。
女子的身段高挑窈窕,像春日里河堤旁的柳条,一摇一摆,婀娜多姿。但她不似孙府二夫人那样妖娆,鹅黄纱裙,青丝高绾,眉目温柔气质娴静,满身好闻的香气。
“客官,您是吃饭还是住店?”张婶笑问。
“给我一碗茶。”女子笑悠悠,手里一把团扇轻轻摇,将客栈上下看了个遍,啧啧道,“从码头到镇上,那么长的路,那么荒凉,竟有这么一家如此像模像样的客栈。”
小晚端茶来,送到桌上,女子细细打量她,便笑:“小娘子脸上,怎么不擦胭脂,虽是天生丽质,可我瞧见这里一刮风就扬尘,也要保养才行。”
说着,命随行的丫鬟送来好些瓶瓶罐罐,说是擦脸保养用的,她笑道:“不知你们掌柜的是哪一位,改日我再来拜访,怀音初来乍到,还望多多指教。”
初来乍到?
张婶瞧这架势,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听她边上丫鬟说:“镇上新开的胭脂铺,便是我们小姐的营生,还请娘子们常来光顾。胭脂水粉,京城与江南时兴什么,咱们店里应有尽有。”
女子朝着张婶和小晚微微福一福:“小女岳怀音,有礼了。”
她喝了茶,便带着一从下人坐车离去,暮色西来,看着一行人往金灿灿的阳光里去,小晚说:“婶子,那位娘子真好看,像仙女一样。”
张婶摸摸她的脑袋,笑道:“不稀罕,我们家有小仙女儿呢。”
小晚一个激灵,赶紧跑去看看她的床单枕巾,果然目瞪口呆,像木头人似的钉在后门,刚才还泡在水盆里的东西,全都被洗干净晾晒起来,整整齐齐。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夕阳西下,凌朝风骑马从白沙镇归来,遇见两架马车往镇里走,他主动让出半条道,与马车擦肩而过,便直奔客栈。
“小姐,方才骑马走过的公子,好英俊潇洒,这小地方竟也有这样的人物。”小丫鬟趴在窗前,远远张望。
“是吗?”岳怀音轻轻摇着团扇,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