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皇有点明白这个申国小国师想说什么。
“你是说那颗星辰暗淡不是因为朕对吗?”
重烟苦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是荆皇和申皇瑥极大的不同,荆皇太聪明了,他只是随意的说一句话,还没有所指,可是荆皇已经明白了。
若是换成申皇瑥,他不知道要拐弯抹角说到哪里,申皇瑥才能领会。
“荆国圣庙原本有个老和尚,也会看星辰,他说天会降大灾,人会易子而食,而他也会被人分而食之。在朕带着大军南下的时候,朕不相信他的话,因为他死了。那时候朕雄心勃勃,甚至在这时候,朕都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可是实际,他说的是对的吧,蛮荒都不长草了,朕没有收获足够的物资,反而带了很多伤兵回去。老和尚说会有天灾的时候,朕没有想着准备粮食,预防天灾,而是想着带着大军南下,可是现在朕也没有成功,大概朕快要死了,人生有的机会很少,朕轻易错过了两次。”
重烟沉默了,他看着天空,天相的确混乱,他也看不明朗。
师父或许会看得懂。
药熬好了,他端给了荆皇。
荆皇并没有用针测试有没有毒,只是晾的稍微凉一点,就倒进嘴里一口气喝光。
很苦,然而荆皇连眉头都没有皱,反而有些怀念的感觉。
他砸吧着嘴,品尝着那苦味,脸上浮起了笑容。
“当年阿薄的药也很苦,每一种我都要先尝一尝,真的很苦啊……”
重烟把药渣收起来,不明白为何荆皇不担心自己毒死他,因为他真的有想过这样做。
却听到荆皇开口道:“朕快死了,朕知道你师父在蛮荒的白骨山上,那年朕和阿薄一起的时候,没有机会去白骨山,这一次你能带朕去吗?就朕一人,朕很想见一见你师父。”
……
大军继续休整。
一个漂亮的少年赶着车,车上坐着一个中年人。
赶车的是重烟,坐车的是荆皇。
荆皇是一个很难让人拒绝的人。
重烟忧郁的觉得自己似乎多年和申皇瑥在一起,已经养成了申皇瑥那种优柔寡断的毛病。
他答应了荆皇,然而一路都在后悔。
他见识了梨城百姓的死,也见识了荆国大军的死亡。
无论哪国的人,死后都是一具尸体。
他不想看到再多的死人。
荆皇也是这样说动他的。
只要战争就会死人,不管是荆国人还是蛮荒人。
如果可以不战呢?
可以吗?
重烟不知道。
他赶着车,继续走。
这里他也很陌生,四处荒凉,像是走进了无边无际的原野。
草木枯萎,天地都阴沉沉的,风很大,马车摇摇晃晃。
太沉默了。
重烟忽然开口道:“听我师父说,山上有个很厉害的大夫,能治病,断生死。”
马车里沙哑的声音传来:“朕其实活够了,只是有点担忧,朕的侄子心很软很软,若是让他继承荆国,让他整日打战,他会先疯了吧,朕就想,先打下一个大好江山,固若金汤,让他只要安安稳稳的守着国家百姓就好,等到他生下孩子,再看看孩子是如何的。”
重烟沉默了,他其实觉得荆皇可能确实活不久。
可是这却是因为他。
到现在重烟都不明白,杀人不眨眼的荆皇为何要救自己。
虽然事后,荆皇也解释了,因为当时身边只有他,救了他就是救了自己。
可是重烟还是很感动。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如果一直做坏事,突然做了一件好事,就会觉得他极好。
大概是这样吧。
马车很平缓,说明蛮荒发展的很好,道路很是平坦。
过了一会,马车里的荆皇又开口道:“我听到浪声,是到了圣湖了吗?我想看看,听说你们申国人,以死在圣湖为荣,但是我不要在这里,我想回去,死后,让人把我烧了,装在阿薄一个罐子里,那样每日都在一起了。”
重烟赶着马车,眼前的圣湖,陡然就出现了,波光粼粼,照的他眼睛有点疼。
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