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府太过危险,臣恳请丧礼当日拿下所有人,一一盘问即可,陛下无需亲至。”杨略关怀道。李跃摇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在大梁的都城,朕还要躲躲藏藏?不见到朕本人,他们岂会露出马脚?朕倒要看看,邺城有多少人牛鬼蛇神。”见不得光的东西,永远只能躲在角落。以现在的大梁的实力,根本无需忌惮他们。杨略还有有些担忧,“贼人手段阴损,万一伤到陛下……”“真当朕是文弱书生?放心吧,朕自会做好防备。”李跃取来一柄长剑。刀山血海都趟过来了,没道理怕他们。当然,准备工作也要做足。李跃贴身穿了一件软甲,又套上一层精甲,然后最外面披上皮氅,随行侍从都是从校事府的骨干,也是身披双甲,皮氅中藏着刀弩。宿卫军随时待命。冉府周围提前布置了大量眼线,冉府内也有几员精干校事打入敌人中下层。敢在邺城起事,李跃只能佩服他们的胆量。不过这本来就是一个疯狂的时代,充满了各种天马行空之人,没有干不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当年麻秋还准备毒死苻洪后,凭借个人“威望”兼并苻氏,却被砍成了肉泥……所有准备充足之后,李跃才带着人马赶往冉府。冉家虽然权势不在,却富贵逼人,冉智只是一个郡公,但待遇上却是王爵规制,除了不能建宫殿,穿衮冕,府中用度跟皇家相差无几。仅是宫人便有七百多人。府邸之奢华,冠绝邺城。亭台楼榭,朱阙结隅,青砖碧瓦,幽竹掩映,占地规模不亚于一座小皇宫。连府中不少下人都身穿绫罗绸缎。李跃御驾一到,冉智就领着蒋干、缪嵩、宋斌等一干人前来迎接,“臣恭迎陛下。”常炜为了避嫌,没有来。其他朝臣要员政务繁忙,匆匆拜祭之后,也便去了。邺城暗流涌动,不少人已经嗅出了其中异样,能躲的都躲了。连曾经跟蒋干、缪嵩穿一条裤子的刘猗都置身事外。这两年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僵,半年前,刘猗公然在朝堂为了小事顶撞蒋干,弄得他下不来台,两边彻底撕破脸皮。李跃望着披麻戴孝的冉智,相貌倒有几分冉闵的影子,只是眼睛小了一些,畏畏缩缩,气势差太远了,“魏国夫人奇女子也,可惜天不假年,如今离去,实乃社稷百姓之不幸。”冉智面露悲戚神色,小眼珠子却到处乱飘,“家母……生性慈怜,非天不假年,而是天不作美,以至郁郁而终。”“哦?夫人有何郁郁之事?”李跃听出他话中的怨气和不甘。“郁郁之事倒是没有,只是家母一再叮嘱臣要为陛下尽忠,以天下苍生为念。”冉智的小眼睛闪了闪。这话说空飘飘的,没有任何情感在其中,倒像是冉智的讥讽和自嘲。李跃意味深长道:“贤侄若是铭记令堂教诲,可受益终身。”当年跟冉闵一起上过战场,有袍泽之情,这一声“贤侄”也不算冒犯。冉智默然不语。李跃拉着他的手一起步入内堂。堂内堂外跪满了人,全都披麻戴孝,匍匐着身子,几个女眷在门前哭哭啼啼。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但李跃眼睛一扫,就发现很多蹊跷之处。这些披麻戴孝之人,异常僵硬,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头头弓紧了身子的豹子,随时准备蹿起伤人。人只有戒备时身体才会僵硬紧绷,一个人的敌意或许能掩盖不住。两三百人如何能掩饰?有敌意,就会起杀气。李跃可谓是打了一辈子的猎,手上沾满了血,鸿门宴都吃过几次了,太熟悉眼前场景了。冉智跟自己玩这个,还太嫩了些。杨略、张猪儿、卢青等人也发觉了异常,挡在前面。李跃拍拍杨略的肩膀,昂首挺胸从跪着的人群中穿过,直步内堂。堂内燃起了两排白蜡,中间夹着棺材,上首竖着灵位,灵位上以小楷写着“魏国夫人董氏”六个字。李跃望着灵位默哀了一阵。冉智紧随而入,带进一阵寒风,烛火随之明灭。“陛下……”冉智一副欲言又止模样。“当着魏国夫人的灵位,贤侄有话不妨明言。”李跃直接坐在准备好的软席上。杨略等人随侍左右,目光如炬。而就在这个时候,堂内堂外披麻戴孝之人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中的杀气再无掩饰。见李跃如此淡定,关键时候,冉智咽了咽口水,“臣……臣……”“大丈夫行事岂可瞻前顾后吞吞吐吐?”李跃盯着他。冉闵杀石氏如屠猪狗,冉智却犹犹豫豫的。这么快就发难,令冉智措手不及,心神大乱,额头上全是冷汗,这样的人,岂会成事?“臣……臣……”“跪下。”李跃冷喝一声。冉智全身一颤,迫于威势,双腿一弯,忽然被一双手拉住。蒋干和缪嵩站了出来,“陛下——”“朕再给你一个机会,跪下!”李跃直接打断二人的废话,盯着冉智,只要他跪下认罪,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至少命可以保住。巨大的威压下,冉智嘴张了张又合上,回头望了望蒋干。“陛下好大的威风,然则大梁的天下,至少三分是冉家的,陛下如此对待旧主,岂不令天下人齿冷?”蒋干作为冉闵曾经的旧部,胆气大多了。“没有朕,尔等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如今吃朕的喝朕的,不念朕的恩情也就罢了,居然有脸在此大发厥词,就凭尔等,能挡住慕容恪慕容垂之兵锋否?”这套说辞不值一哂。当初冉闵被人生擒,邺城粮尽兵绝,没有李跃率黑云军北上,不知要死多少人。不是李跃一直输送粮食,邺城早就人尽相食了。“你蒋干、缪嵩是这块料么?”李跃无情的挖苦这两人。两人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发一言。冉智双腿又弯了起来,却被两人提着,跪不下去。“哼,既然陛下自投罗网,休怪臣……”蒋干两眼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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