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的骂让马巴佬噤了声。他送给媳妇灯芯一声叹息,上了马车,往凉州城去。
马巴佬没见着五爷,五爷让贩烟土的胡大杆子请到乡里吃狗肉去了。大冬天的,吃狗肉补。马巴佬一路上叹着,见的人没见着,一肚子要问的话让他带了去又带了来,心事反比去时更重了。这个麻五,他到底是个啥人呢?
一场夏雨把沟里沟外浇透的这天,从土门子收账回来的五十一把将灯芯推倒在院子里。灯芯生了,是早产。下河院一点准备也没,接生婆都没请,一院人的惊慌中,五十背着手,淋着雨,说要到下沟沿住些日子。马巴佬赤着脚从前院跑来,一看血中的灯芯,二话没说抱起就往西厢走。快去喊王婆啊,雨中他这么喊了一声。等王婆惊惊咋咋跑来,顺雨儿已生了。
谢天谢地,大人娃娃都平安。
顺雨儿是下河院的又一代,宝贝疙瘩,马巴佬喜欢得不得了。一边抱着逗一边心里喊。老天爷啊,你总算长了眼,没让我马家绝后。媳妇灯芯坐在暖炕上,虽是六月,阳光晒得沟里流油,公公还是安顿着烧了热炕。她崴了崴,把屁股从烫处挪到凉处,冲公公暖暖地笑了笑。
沟里人期待着的满月席终是没吃到,马巴佬这一次调子低得很,按说添丁是件了不起的喜事,马巴佬该摆五天的流水席才对。谁知他轻轻一句,就家里人吃顿饭吧,把一沟人的希望刷灭了。
马巴佬对外的说法是年景不好,看这热法,怕是要跌年成呢。
亲戚倒是请了几位,都是跟马巴佬走得近的,包括土门子的舅舅家,也来了人,还带来了上好的驼毛,说是冬天给顺雨儿做棉袄。亲家刘掌柜却没请,连个信儿也没报。吃饭时人们就望见,媳妇灯芯脸色很暗,几次像是要掉泪。
土匪是这一年的秋末闹起来的,闹得气势很凶。先是土门子一带,几股从平阳川过来的土匪一路浩荡,把个金窝子土门子闹得人仰马翻。舅舅家接连带过来几次信,提点神啊,这一回,可不比往常!接着是后山。一个秋天的毒日头硬是把庄稼晒绝了,就连最能耐住晒的菜子,也近乎颗粒无收,种麦子和豌豆的后山就更不用说。仿佛一夜间,山里山外就起满了土匪。
一沟的人盯着下河院,看马巴佬这回咋抵挡住匪患。马巴佬照旧骑着他的高头走马,在下河院和油坊间来回地走,只是他轻易不在油坊过夜了。无论多晚,都要让走马把他送回到院子里。管家领着下人,彻夜地巡逻,院里破例养了两只狗,有事没事地就汪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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