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道斜躺在床上,躺在他最心爱的淡粉色床单上。床单是全新的,纯棉。左手垂在床上,右手呈半握状,弯曲在空中。顺着右手往下看,那只经常握在他手中的高脚杯碎在地上,小半边裂了出来,像一张微微启开的唇。
鲜红的葡萄酒血一样渗开。
现场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李镇道半裸着,衣服还没来得及脱,脸上是活着时一如既往的微笑,很平和,很幸福。只是眼睛有点异常,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带动表情便永恒地睁在了那儿。
按说这样的案子也可以做自杀定论,反正又没人起诉,可警察不。警察一再坚持是他杀,甚至无端地认为是情杀,所以我被第一个扯了进来。
我是李镇道的妻子,尽管我跟李镇道分居几年了,可警察还是第一个怀疑了我。
“六月二十一号晚你跟谁在一起?”男警察突然又发问了。
“没跟谁,就我自己。”我回答得很冷静,见他失望地盯住我,我又补充一句:“不行呀?”
男警察无话了。他的阴谋被我一次次粉碎,他近乎绝望了。
我有点冷笑地望着他,看你还有啥招。
女警察微微动了动身子。很奇怪,从进来到现在,她一句话也不问我,完全像个局外人。只是目光无休止地搁我脸上和身上,令我难受。
男警察无奈地望了一眼女警察,颓丧地说,你来吧。
女警察还是不说话,目光闪烁着,脸色潮红,胸脯在起伏,双腿紧紧地并拢着,很用力。
我的脸一红,垂下了头。
从警察局出来,我做了两件事。一是请了律师,本市最有名的律师。二是给店里打了电话,告诉她们如果顾不过来,可以把店关了。
接下来我得到一个消息,消息令人沮丧。说有人对李镇道的案子很重视,责成限期破案。还说清理李镇道的遗物时发现一个重要线索,李镇道留有遗书,只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不明死亡,请注意我的妻子。
这畜生!
消息是一个陌生女人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仔细玩味她的声音,的确很陌生,猜不出是哪一个。有一刻我无端地想起那个双腿并拢的女警察,但很快又否定了,怎么会呢?
接下来留给我的时间并不是太多,我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把屋子清理一遍,免得节外生枝。
我的腰有些痛,腿酸得厉害。在警察局待了一整天,不痛才怪。但我坚持着,很多事你都得坚持。比如我跟李镇道的婚姻,要不是坚持还能有今天?我想了想,觉得坚持有时也是一种策略,它能让人逃过很多尴尬。不过更糟的情况也可能发生,比如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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