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都督府。
这座衙门在皇城正阳门与承天门之间廊道的一侧,除却中军都督府的官署,太常寺、锦衣卫衙门以及四处都督府官署也都在这块区域,而另一侧则是宗人府、六部及附属官署,两方泾渭分明,犹如文武分治。
衙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子,廊檐悬着中军都督府五个大字,其下站着一队金银鱼鳞甲的禁军侍卫捉刀而立。
官厅之中,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郑先坐于正厅内一张红漆木背椅上,其下都督佥事、其属有经历司经历、都事等皆然在列。
都督佥事吴同沉吟一声,开口道:“北静王爷任职左都督,咱们现下应当如何应对?”
天子已然下了谕旨,由北静郡王水溶节制中军都督府,原本都督府是以北静王府为首,按理来说若是水溶节制,他们理应拥护,只是这些人在当初北静王府号召缴纳户部欠银一事时沉默不语,背驰而行。
水溶大婚之时曾召集一部分人进内堂,将他们排斥在外,且不用多想,这已然是被放弃。
眼下北静王府重掌大权,这就不得不让他们心中担忧起来。
当中一人轻叹一声,无奈道:“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缴纳户部欠银。”
此言一出,众人皆然沉默不语,他们当初见水溶并不会沾染朝堂之事,故而耍了些小心机,没想到转眼间形势大变。
郑先头铁,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头铁,眼下这躬身而立的都督佥事吴同显然不头铁。
众人闻言目光闪烁起来,都督是官职名,哪里比得上王爷的尊号,可水溶却要求以官职相称,这是表明在公言公的态度。
眼下最便捷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检举揭发,只要他们自己肯坦白一切,那就从宽处理,这也是水溶将将贪墨一事与他们说明的缘由,让他们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永康帝令其彻查贪墨一事,但这事牵扯不少,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查清。
五军都督府各府衙亦是独立的衙门,其内武官有过,也是由断事官纠察,若是犯大事,再交由刑部主审,大理寺掌复核,其中又由都察院监督,也就是所谓的“三司”。
众人闻言轻轻颌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左右也就是因为缴纳户银的事情生了嫌隙,大不了重新上缴一回。
郑先蹙了蹙眉,拱手道:“左都督大人,这是中军都督府的事情,若右都督有过,也应由断事官细查,与锦衣卫何干,他们锦衣卫的手也伸的太长了,置都督府何在。”
水溶见此情形心中冷笑,银子从何处来,他们心里都有数,不光是海宁侯,他们也都沾了便宜。
“王爷,右都督在府衙尽忠职守,从无懈怠,此事定然是有人污蔑,还请王爷明察。”
顿了顿,水溶沉声道:“海宁侯的事情诸位也都知晓了吧,他到底是中军都督府的右都督,尔等有何看法。”
正此时,一席蟒袍的水溶走了进来,冯紫英身着甲装紧随其后。
郑先闻言心中一顿,浓眉不由的抖动起来,其余人等神色也都不自然起来。
眼下都督府内算领头的就是都督同知郑先,其沉吟一声,拱手道:“回左都督大人,属下以为右都督不过是争风吃醋而已,小惩大诫一番即可。”
接过小吏端上来的茶盏,水溶悠然的呷了一口,神色淡然的反问道:“海宁侯花十万两替花魁赎身,诸位可知海宁侯这十万两白银从何而来?”
水溶抬眸瞧了其一眼,对其称呼并不在于,冷笑道:“有没有贪污,尔等心里有数,此事本都督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都督同知郑先默然片刻,拱手应道:“见过左都督大人。”
面对这些人,水溶不必客气,以他的身份地位而言,完全没有必要虚与委蛇,今天就是来给他们一记重锤。
至于说担心他们会私下窜通,这就不需担心,人心是复杂的,别指望会是一条心,眼下这群人当中,其所贪军饷数额不,似那些拿小头的人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定然会平衡得失,只要开了一个口子,事情就好办了。
就算这群人意见统一,那海宁侯还在锦衣卫衙门,有什么可担忧的。
沉吟一声,水溶开口道:“检举揭发之人仅限两人,尔等好自为之。”
说罢,水溶便不做停留,起身离开,独留下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