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完酒坊的事,贾琰就辞别诸人返回府上继续用功。
目前对他来说,最大的事就是考取功名,科举晋身。
官本位的社会,无职无权就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这两日渐渐开始有在京赴考的各地士子闻名来访,都被厚重紧闭的宁府大门所阻。
贾琰心里很清楚,自己这点虚头巴脑的神童之名,说白了一文不值,即将到来的春闱就是一块试金石。
过了一切好说,若是落榜,他便马上泯然众人矣。
且还会引发难以想象的恶果,墙倒众人推。
而冯紫英与诸葛青拗不过薛蟠,主要是这厮太过热情,又被拽着去杏花楼畅饮,喝得烂醉方归。
日暮西斜,残阳如血。
薛蟠歪歪扭扭满身的酒气进了梨香院,进门就大喊大叫:“香菱呢?快点来伺候老子安歇!”
从一侧厢房中闻声走出个粉雕玉琢、面容清秀、眉心处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记的少女来,她见薛蟠又吃得大醉,身子猛一缩。
好在此时薛姨妈和薛宝钗也走出正房,香菱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垂首匆匆走去,躲在了薛宝钗身后。
薛姨妈皱眉道:“我的儿,你咋个又吃得这般醉!天天酗酒,身子哪能受得了?”
薛宝钗也幽道:“哥,你不是去办正事?怎又花天酒地出去胡来?”
薛蟠哈哈大笑,醉眼眯着道:“娘,妹子,你们可不知,我现在与东府的琰哥儿、神武将军家的冯紫英、冷面阎王家的诸葛青一起合伙做买卖!
你们等着瞧好吧,等哪天酒坊酿出逍遥春来,咱家也跟着赚大把大把的银子!”
其实过去薛家代销过运昌隆的逍遥春。
知道此酒当年的火爆程度,蕴藏着的巨大利益。
这是薛姨妈同意薛蟠跟贾琰往来参与酒坊生意的关键因素。
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瞒着荣府。
见自家儿子站在院里就嚷嚷起来,薛姨妈跺了跺脚:“小四,赶紧服侍少爷去歇着,别让他在这抽风!”
两个薛家小厮便上前搀扶住薛蟠,半哄半强不由分说将他弄进卧房。
大抵这厮逢酒必醉、醉后又要发浑在薛家不是什么稀罕事,下人们都有了经验,不管怎样先让他睡下再说。
不然他会霍霍得一家鸡犬不宁。
见自家不争气的孽子骂骂咧咧被送走,薛姨妈轻叹一声,眉梢间满是愁容:“宝丫头,咱们薛家就你哥这一根独苗,娘现在别的指望也没有,就希望他哪天能顶门立户,娘死了也好下去见你爹。”
“不要慌乱,你先起来,慢慢说怎么回事。”
贾琰起身,将自己挂在一侧的大氅取过,走去给秦可卿披在身上。
秦可卿感激得瞥了贾琰一眼,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衣裙不整闯进宁安堂与贾琰孤男寡女相处一室,面色大红。
但她心急如焚,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
她刚刚还在沐浴,被她遣回娘家送信的宝珠突然跑回来说,她兄弟秦钟和荣府的宝玉被西府二老爷贾政关在荣禧堂中责罚,眼看就要杖毙。
秦家就这一根独苗,若是被贾政打死,秦家就绝了后。
其实还没听完秦可卿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说辞,贾琰心中就猜出了几分。
得,连问都不用问,这对断背山小童鞋肯定是情到深处忘乎所以,这才被贾政抓了现行。
想想也能理解贾政暴跳如雷的心情。
荣府本就子嗣不旺,宝玉又是将来要支撑荣府门户的希望所在,年纪不大就玩起了龙阳之好,这岂不是要断荣府的后?
贾政焉能不怒,焉能不惊,焉能不气!
贾琰干咳两声,才道:“这荣府的事,我一个外人,很难说得上话。”
秦可卿闻言面上旋即变得黯淡无光,两行珠泪从涨红的美眸中津然而下,她梨花带雨肩头轻颤,欲言又止。
这般“鲜艳妩媚有似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欲语还休、惊惧与幽怨参半的风情万种,看得贾琰微微有些失神。
这个与生俱来天然妩媚到骨子里头的女子,瞬间激起了贾琰作为男人的保护欲。定力和自制力如他,都险些难以自持。
难怪那贾珍为了秦可卿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
贾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西府政老爷不是鲁莽之人,纵盛怒之下,也不至伤及秦钟的性命。
你不必过虑,我待会命人过去问问消息。”
贾琰是确实无法插手秦钟的事。
否则,就会起不堪的流言蜚语。
秦可卿想想也是这才心神稍定,躬身一福,清幽道:“多谢琰大爷,是奴莽撞了。失礼之处,莫要怪奴。”
正在此时,宝珠低眉垂眼走了进来,跪倒在地道:“奴婢见过琰大爷。小姐,西府太太命人传过信来,请琰大爷和小姐去西府一趟,说是关于秦少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