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看着夫君耍活宝,却把方才的不悦一扫个干净……
这人,真是叫人恨不得。
“哼!别的不说,我且问你……珍大哥说了,尤氏没经历过婚丧嫁娶的大阵仗,一时忙不开。那请我过去,是不是会把些难缠、驳杂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贾琏听了,细细一想,随着点头。“倒是这么个道理,珍大嫂子拿不定主意的地方,总是会有些琐碎之处。”
“那我再问你,就是这些琐碎事务,即便是我能处理,是不是要指定些靠得住的人选,细定好了银钱,再去教具体事务?”
贾琏把话在心里过了一遍,马屁、恭维蜂拥而至,道:“确实,专人、专款、专项。却是有效的手段,娘子果真贤内助……”
“少拍马屁,仔细听着。”
“是是是……娘子言之有理。”
“我若是过去了,西府这边得力的,自然是不能带过去。别说西府这边能不能离得开这些人……便是离得开,到了东府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这么大的事,再惹出什么笑话,成何体统?”
王熙凤说着,特意停顿了一阵。
贾琏摸不着头脑:“娘子怎么不说了?”
王熙凤瞥了一眼贾琏,不搭理。
有些话是要消化的。
贾琏是当家做主子的人,听这点东西,脑子里过一遍便懂了个大概。可窗外的平丫头却是没经历过,王熙凤既然把平儿时时带在身边,自然是有意留心教导的。
“你猴急个什么劲儿?”
王熙凤喝了一口茶水,顺便怼了丈夫几句。这才接着说:“西府的人带不过去,那人选,便只能从东府去挑。且不说那些伶俐的会不会被尤氏挑了个干净,便是整个东府的人由着我来先选……”
“挑人是不是要一天时日,再去一个个细细的教,是不是又要一天的功夫?后续的银钱花销,或是谁手脚不干净把银器昧下了,或是哪个笨蛋把碟子打碎了,又要找些明白的,一层层盯着。”
“等这些事情交代明白了,两三日功夫也就过去了……敬老爷又能在东府呆几天?”
“我若是把这事应了,敬老爷下葬之前,东府那边却是离不开我了……等到那时候,事儿就有意思了……”
王熙凤冷笑了几声,接着说道:
“玺兄弟和宝丫头夫妇从杭州赶了回来,我手里的活计又不能立马交给宝丫头来办……等出殡的日子到了,里里外外忙着的是东府的尤氏,和我这个隔了几代的兄弟媳妇……府里的二儿媳却只能陪着宾客干瞪眼……”
“敬老爷的大事,能出席的,又有哪个是在京里没头没脸的?玺兄弟早年名声便不好听……你自己想……到时候往来送葬的宾客怎么想玺兄弟?玺兄弟和宝丫头又怎么想我?”
嘶……
贾琏听着,越发觉得惊起背上一层冷汗。说道:“这……这……我初时听着只觉不妥,却未曾细想。哪料想夫人这么一提点,这珍嫂子的心思,竟是歹毒至斯?”
“呵!你以为呢?能把九岁的小叔子逼得出了家门,那尤氏,能是什么好货色?说起来也是玺兄弟上天眷顾,先拜了于少保做恩师,后又蒙圣上恩宠点了状元。若是换个人,声名被诽谤到如此地步,便是能活下来,又能活成个什么样子?”
“为了袭个爵位,当真是要把人逼死便好。”
王熙凤越想越生气,情至深处,忍不住啐了一口。
贾玺当日被点了状元,荣府的老祖宗便替他寻了门亲事,却是薛家的嫡女,薛宝钗。
贾、王、史、薛四族均是金陵望族,向来同气连枝。所以,互通姻缘的事情不少。
薛宝钗的母亲便是王熙凤的亲姑姑,有了这层血脉关系,东府的那些糟烂事,王熙凤自然是向着贾玺的。
“唉……小声点儿。如今珍大哥也是如愿袭了爵,珍大嫂子不论如何,也是个诰命夫人,小心被人听了去。”
媳妇恼怒,贾琏这边好声劝着。
“怕什么,外面只有个平丫头,难不成她还能去告了我不成?倒是你……神神秘秘的,就为了这么个破事儿?也值当让平儿出去冻这么一遭?”
如今九月天气,又是京师地界,夜里确实有些凉意……
平儿虽是丫鬟,自是论不上娇生惯养,但平日里却也未曾干什么重活,身子却是金贵的如同外面人家的小姐。
王熙凤也舍不得让她在外头遭着冻。
贾琏一拍脑门:“哎呦!瞧我这记性,是真真有大事儿要跟娘子商量,却是刚才被岔开了话,险些忘了……”
“商量就商量,背着平丫头作甚?”
“哪来的话,咱们之间,什么话是背着平儿的?……只是怕外面那些婆子听了去,才让平儿帮忙盯着些……”
贾琏说罢,又隔着窗子喊了两声。“平儿,平儿……”
平儿听得清楚,却不搭理。贾琏自讨个没趣。
王熙凤却笑了起来,大笑着说道:“平丫头,你琏二爷喊你呢……”
平儿这次却回了话:“回奶奶的话,我可是听不见。”
话音落了,停在空中许久。
屋子里的笑声却是传到了窗外,平儿也随着笑了。
三人嬉笑了一阵,贾琏便从怀中掏出个没封口的信封,重重往桌子上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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