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炭头……”
藏在迎春身后的惜春小丫头还鹦鹉学嘴,忽闪着大眼睛在分辨这个黑炭头到底是不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三哥。
贾琮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苦笑道:“自七月始,京畿干旱少雨,老师领了旨意巡视顺天府农田水利,孙儿便跟着老师跑遍了顺天府治下一十九县。烈日炎炎,哪能晒不黑?”
一听到农田水利,老太太就想起了最近府里庄子管事的禀报。
她收起了笑意,面色凝重的问道:“真的那么严重?”
贾琮点了点头,苦涩的回道:“河中水位下降,蓟州打了二十余口井,一半都出不了水。老太太,咱家庄子上的情况如何?”
贾母长叹道:“各处庄子的管事都来求援了,若是府里不送些粮食,庄户们恐怕熬不到冬日。”
“钦天监的张老道说,这干旱怕是要到十月去了。卖粮打井都不能少,儿子与敬大哥有过商量,托了薛家从南边多买些粮食。老二也请了工部的大匠,争取月底前打出几口深井出来。”
贾赦将自己的安排讲出来后,老太太点了点头。这年月打井是个费钱事儿,深井更贵。好在之前抄了赖家等硕鼠的窝,省亲的园子也建的差不多了,家里并不怎么缺钱。
如今在刘济与贾琮的搀扶下,老爷子带着两个孙子,在太液池边慢悠悠散着步,贾琮挑着巡视顺天府期间遇到事,给一辈子操心命的老爷子讲着,大猫跟在三人的身后,这嗅嗅那掏掏,不时也绕到前方去,甩着尾巴等候三人。
围着太液池走了一圈后,有些疲累的刘济坐在了放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刘弘与贾琮搬来潘团,陪坐一旁。
“弘儿,中秋后你便出京,主持顺天府赈灾之事。小胖子,你跟着弘儿一起吧。”
刘弘大喜,兴奋的拍胸脯:“祖父放心,孙儿已经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要是出了岔子,您便打孙儿的板子!”
“但愿吧……”
老爷子似乎对刘弘的乐观有不同意见,但他多余的话也不说,只是瞥了一眼无奈状的贾琮,呵呵笑道:“小胖子,要是赈灾的事出了岔子,朕不但要打弘儿的板子,还要打你的板子!”
嗯?
“圣人老爷,您这就不讲理了。四哥夸下的海口,不干我的事啊!”
听到贾琮的哀嚎,刘弘还有些莫名其妙。
却听老爷子哈哈一笑,冲二人挤了挤眼睛:“俗话说是兄弟两肋插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么能撇下弘儿一个人呢?”
……
刘弘派人从顺天府要来了最近的文书,两人趴在树荫下的石桌上,头碰头趴在桌上仔细研究起来。
根据文书记录,顺天府因旱灾已经有灾民共计一万余人,京城四门外各有施粥的粥棚,同时往各州县送去了足够的粮食。
一看灾民不过一万余,刘弘自信而又豪迈,拍着贾琮的肩膀说道:“琮哥儿放心,哥哥我一定会将祖父给的差事办的妥妥帖帖,不会害你挨打的。”
贾琮连头都没抬,翻阅着手中各县的公文,沉声道:“四哥也太乐观了,这些公文上,就没有一份是真实的数据……”
说着,他将漷县的公文摊开,指着上面的一句话说:“你看这儿,漷县县令何青云上禀,县**计有灾民一千一百余人,有乡绅仁义,捐资捐粮以助官府赈灾,灾民皆已有安身之所。一县之地,大旱之下,怎么可能只有一千余灾民?”
刘弘摇了摇头,反驳道:“漷县不仅紧邻运河,县中又有卢沟河、漷河,县中富庶,多有修建水利,受灾轻些灾民少些也是情理之中。”
“漷县的水利的确属于上优,但这些河渠皆被大户把持,平时倒还罢了,总会给老百姓留下一瓢用来活命。可是四哥,当下河中的水也没多少了,光是浇灌自家的地都够呛,他们哪里会放开了堤坝给老百姓送去水来?”
贾琮想到因为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河打得头破血流的百姓,长叹道:“七月二十二,我与老师在漷河边的高庄,掘开了一处新建的拦水坝。那坝的主人是高庄大户,因为其主身有举人功名,左近庄子皆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田中禾苗干涸而死。光是因高庄拦水导致的附近灾民,就有数百……”
“数百?”
刘弘拿着一沓公文的手莫名抖了一下,他突然觉得手上的一份份公文重如千钧,偷偷往远处躺在摇椅上小憩的太上皇看去。
贾琮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他凑到刘弘的耳边,小声说道:“四哥,老师匆匆回京可不是为了过中秋,各州县官吏多有不法事,他回来是请天子剑的。”
戴权端着一盘切好的寒瓜轻轻走到摇椅旁边,不解的问道:“圣人,四殿下从未接触过这些,万一出了岔子,岂不是误了大事?”
刘济抬了抬眼睛,看向远处头碰头嘀嘀咕咕的两人,呵呵笑道:“雏鸟总要离开鸟窝去外面迎接风雨,正好徐青藤下了狠心要在京畿试试他的新法,就让这两个孩子跟着去见见世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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