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挑着惯用的话语来逼迫刘弘:“殿下身为皇子,身份高贵,自然不是臣可以教导的。但我祖大成至圣文宣王乃天下师,有载,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殿下偏私不公,臣身为圣人后裔、孔门门徒,当谏殿下,有错即改之……”
“放肆!”
夏守忠往前一步,呵斥道:“殿下师圣人、陛下,学于大相公,你的意思是说圣人、陛下教导无方?还是说,尔孔家人强于桃李满天下的魏阁老?”
噗通~
孔祥廉一脚将孔仁镜踹跪在地上,随后自己也跪下请罪:“臣之侄言语有失,还请殿下恕罪!”
“孤倒是觉得孔仁镜说的是他的真心话……”
刘弘抬脚往前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孔祥廉、孔仁镜以及身后两名孔家后辈。
“大成至圣文宣王?孤若是没有记错,太祖登基时下诏,夺前朝之封,敕封孔圣人为至圣先师,子孙袭衍圣公。孔仁镜,你拿前朝的敕封来压本朝的皇子,你是想要造反吗?”
哐当!
孔仁镜终于怕了,他匍匐在地,磕头请罪。
“殿下恕罪,是臣一时糊涂……”
“不、不、不,孤觉得你可不是一时糊涂,大成至圣文宣王啊,这可比衍圣公这个名号响亮多了。孤看伱是怀念前朝想的紧,这样,鞑靼跟瓦剌的使臣就在四方馆,孤让人送你过去,你跟鞑靼与瓦剌的使臣叙叙旧情如何?”
“其实不然,我曾与林大夫在翰林院共事数载,林大夫才华高绝,又是仕林翘楚,注释倒也说的过去。”
“嘘,李兄慎言,孔家的人可还在这呢。”
“那又如何?没听魏少卿说么,大相公亲自做的校准,又能拿出来让我等共同雅正,想来是不差的。”
一本书激起千层浪,林如海以新式句读之法注释,众人褒贬不一,但魏尔舒的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有意思,先不说林海对的句读与注释是否有错,这个新式的句读之法倒是不错。”
“左公也觉得不错?”
“当然,老夫那小孙儿正值开蒙之龄,每每说起句读,都能逼得老夫恨不得将书本塞进他的脑瓜中。若是有这句读之法,不知要轻松多少。”
“左公之言晚辈深感赞同,犬子至今分不清: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句读之法不错,但……”
“林海确实有些托大了,这乃圣人法之所在,他该将句读之法上呈衍圣公府,由孔府出面,召集诸贤达共同注释。”
“孔家?呵呵!”
“在下以为不然,便是要重新句读注释诸子典籍,也该由朝廷出现,礼部、翰林院或是朝廷出现主持。”
“如此一来,岂不是万家言论只出一语?圣人一言万法,岂能让朝廷禁锢百家之言?我等读书人的风骨何在?”
“高达谨,你又要宣扬那些忤逆犯上之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若非我朝不以言论罪,放前朝,你的脑袋都被砍八回了。”
魏尔舒手中的几本新着被众人一一传阅,直到半个时辰后才传到刘弘的手中。
众人意见不一,褒贬不一,却齐刷刷的开始探讨新式句读之法的使用。
天下苦句读久已,特别是家中子侄正在开蒙之龄的几位,恨不得立刻回家翻开书籍,尝试新式句读之法。
孔仁镜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是个蠢人,但不是傻子。
林如海的新着没有被众人异口同声的批判,这就是一个信号:曲阜孔家对儒门的控制力已经削弱到了极其危险的程度。
特别是声援林如海的人之中,有魏庆和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以及在此的数位大儒。
其实孔祥廉也很意外与震惊,他原本是辅助孔仁镜来魏府和解的,却不想人家魏老爷子连面都没露。
先是孔仁镜这个蠢货得罪了荣国府,惹怒了未来的太子爷,紧接着魏庆和就抛出了一个对孔家极其不利的利器。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恍惚间刘弘将摊开的递到他的面前。
只见刘弘笑呵呵说道:“孔卿不妨也看一看,孤觉得林大夫的新着,极其不错。孔卿觉得呢?”
“殿下……”
孔祥廉恍恍惚惚的接过了,映入眼帘的是泰伯篇。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大胆!
孔祥廉很想愤怒的将手中的砸在地上,可他却抬眼看了看正冲他微笑的刘弘。
“孔卿以为如何?”
刘弘的声音很温和,却让孔祥廉下意识的感到后背发凉。
他立马垂首应道:“殿下说的对,林大夫不愧当世大才,臣佩服。”
孔祥廉是想用他言糊弄过去,却不想刘弘不想轻易放过。
只见刘弘望了一眼死死盯着孔祥廉手中的孔仁镜,眉头一皱,再次发问:“孤是说,林大夫以新式句读之法重新注释的很出色,孔卿以为如何?”
不是威胁胜似威胁,孔祥廉一咬牙,沉声应道:“殿下说的是,臣也觉得此书极其出色。”
噗!
“孔祥廉,你……你……你……”
随着孔祥廉此话一出,孔仁镜突然喷出了一口血来,指着孔祥廉连喊三声你,随后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贾琮拍手叫道:“不好,咱们的孔大儒竟然激动的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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