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这个姨太太,别的不说,性子便如同日后的夏金桂一般无二,说话办事很没得眼色,偏偏嘴巴又刁钻,喜传些是非长短,刚来不到月余,便听府里下人传起她的八卦来。只说她日日与邢夫人说些爵位啊,分家啊,地位什么的不着边际的话。又编排府里的姑娘,先是说了史湘云太不分你我,老来这府中吃喝玩耍,后头又说迎春性子不好,日后只怕前程堪忧,探春性子火爆,她倒是不太敢惹,后头林黛玉来了,又给她一通的暗地里挤兑,林黛玉许是暗地里听见什么风声,偷偷抹了几回眼泪,叫宝玉看见了,去老太太哪里撒娇告状的,老太太就叫了邢夫人一顿说。又让她知道了,谁知这姨太太到好似半点不要脸面的,竟哭天抹泪的说些老太太老糊涂一类的话,贾母险些气晕,这样几回过后,便再也不管了,只提醒府里下人不要太给她脸面,只当没有这个人便好。
这姨太太进来也不知抽的什么风,日日爱来荣喜堂与王夫人讲话,又老说些自己姐姐命苦,二房偏又那样富贵的酸话。王夫人虽手段好,嘴巴到底不如她利落,常常被挤兑的无话可说。拦又拦不住,幸亏每次都有凤姐来解围,才没将事情闹大。
贾珏在门外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见识见识的好,便叫门房下去,自个儿撑了帘子进去了。
“还是你生的好命,二老爷终归比我那姐夫上进些,哥儿们又肯用功,哪像我那命苦的姐姐,琏哥儿从不与她亲近,好容易成了婚,儿媳妇儿也不念她的好,姐夫整日里便是莺莺燕燕,下头又有个张姨娘心大得很,总寻些晦气出来。棕哥儿又胆子小,细算来竟连盼头都找不出·······”
只不过是个从门口走入内堂的功夫,贾珏就听见章姨太太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这许多,字字句句都在哭穷,酸的了不得。
王夫人正坐在上头数着佛珠,贾珏看见她,躬身拜倒:“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倏地睁开眼,欢喜的道:“珏儿今日怎么来了?”又叫金训儿上来手炉子,自己指着走上来的章姨太太介绍:“这是你大伯母家姨太太。”贾珏细细打量了,又躬身问好。
只见这姨太太看去年岁很不小了,身穿一件坠了金珠子的琵琶襟绢纺邹裙,花式有些暗沉老旧,外头裹着件豆绿色的棉褂子,梳了个倭驮坠,配着株青碧的玉如意,再无其他首饰。面儿上不知抹得什么粉,足有一二斤厚重,涂着血红的嘴唇,活一个媒婆样儿。
姨太太受了他的礼,看去很受用的样子,眼睛眯成条缝,面上的粉便随着她动作簌簌的落下来:“这便是珏哥儿了?果然生的福相,实打实的金童样儿了。听闻学问又好,上进肯听话”又转头去和王夫人搭嘴“叫我说啊,可不知二太太上辈子积了多厚的德,什么样儿的福泽都落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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