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若有所思看了眼贾政的书房,心道看来二叔这回倒要做个明白人,宁愿顶着子侄不敬的名声,也不肯出来蹚这滩浑水,这么大的动静,二叔便是睡得再实也该被吵醒了,闭门不出,这是装迷糊装到底了,没想到,二叔竟有这般疼爱子侄之心。
贾谨顺着三七的眼神看过去,长叹声,二叔自来不是果断的人,这次倒下定了决心,摞开了手,已是难得,贾谨的内心涌上些悲意,二叔也曾是诗酒放诞之人,也曾立志要效魏晋名士,然屡考屡败的战绩,让二叔彻底歇了那些狂放心思,当二叔发现敬大伯被迫辞官时,二叔便发奋读书,努力上进,可二叔不知道,不明白,当今怎会允许仁孝太子的拥护者,有出头之日,历代皇室怎会允许,开元勋贵有势大之机,贾家自武起家,若再有文臣大吏,那对于朝廷不是福而是祸,四王八公世代相交,只看前北静王爷宠妾灭妻,满城尽知,曾恩爱有加的前北静王与北静王妃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又为何北静王宠妾连生五子无一存活,真的是体弱吗?先北静王妃吃斋念佛,不理事务,宠妾在王府只手庶天,北静王世子平安长大,顺顺利利继承王府,这运道何等之好,好的就像是被人安排好的,现任北静王的风流之名天下尽知,喜好男色,重姬妾,好一出欲盖迷彰的大戏,只是不知,这戏中,又有几人真正入了局,这世上永远不缺少聪明绝顶的人.
贾谨止住了那些悲天悯人的心思,在这个皇权为上的时代,如果没有过人的心术,就该承受命运世道强赋予你的不公.顺心如意是这个世上最荒诞的词,这天下何曾有过真正的顺心如意之人.
二叔不肯相见,贾谨与三七不再强求,两人走回了外书房,二人所到之处,各处家下人等无不恭敬顺从,战战兢兢,贾谨的声名在贾府的下人心里已经深深打上了烙印,这位大爷连赖管家都敢随意发落,他们这些人,可没有赖嬷嬷的体面,赖嬷嬷的尊荣已是他们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贾谨三七走过的地方,家下人等个个胆颤心惊,慌手慌脚,唯恐犯丁点的错,三七不甚赞同的对贾谨道:“谨哥儿,发作下人固然是应该,你做事素有成算,只是,我看依这个情形,明日你的罗刹之名满城尽知。”
三七带了几分忧色道:“为官者,最忌声名有损,你比不得我,我尚有个武举之名,你并无功名在身,百官本就对你心存不满,明日你毒打随侍,不敬长者,待下不慈,大好的把柄送给人家,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贾谨笑得神采奕奕,轻声吐出几个字道:“请君入瓮,求之不得。”三七恨不得甩他个耳刮子,老子是比不得你聪明,现在都没猜到你打什么迷津,能不能好好的维系手足之情啦,老子为你悬着心呐。
再看贾谨笑得愈发有些高深莫测,三七表示,为兄的心真的好累,摊上这么个手足,老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贾谨无意解释,沈三七懒得再问,反正他知道谨哥儿不是自寻死路就放心了。
二人走到降紫轩时,见大门开着,临时起了兴致,提步入院,降紫轩封了多年,近来方被整修,院内诸多花草树木,因正值寒冬,满是枯木萧索之意,贾谨望向院内的那青花缠枝的窑坛,眼中闪现深深的怀念,他从来不曾亲眼见过此物,却听姑妈多次提起,此物原为外祖母的陪嫁,母亲听闻姑妈甚是喜欢水芙蓉,特向外祖母讨来,送予姑妈,姑妈珍之爱之,欢喜至极,这些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情,此物相连的三个人,外祖母在张家被流放之日自尽,母亲与姑妈想来已经在地府相逢了,唉,贾谨的眼中光华闪烁,似有泪落下,每每想到母亲,总是令他悲痛万分。
三七拍了拍贾谨的肩膀,无声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