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她自己所言,她是一棵春风吹又生的蒲草,既韧且坚,总能在各种环境下谋求最有利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原以为这话出口,她定然选择留在襄阳。然时锦竟是连想都未想,便在他面前端正严肃得跪了下去,目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二爷,”她唤他,双手交握在前胸,一副决绝模样,“奴婢知您是为奴婢好。只是奴婢在是您的丫鬟之外,也算一名医者。虽则时锦学的不多,但家父在时,每每说医者仁心,奴婢既瞧见了这受苦的灾民们,又哪能一点力也不出?”
她这话自认为没什么不合时宜的地方,唯医者仁心这四个字让她面上略红了红。
二爷每每夸她医者仁心,都带着别番意思。若非万不得已,她竟是不敢直视这四个字。
然听得她这番大义凛然的话,二爷只淡瞧她一眼,竟是连刚刚心平气和谈话的心思都淡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声音不知怎的,便染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虞,“倒是个沽名钓誉的。”
时锦愣了下,不知二爷此言何意。
她还来不及问,便瞧见二爷掀了帘子出去了,整个正室一时间只剩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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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则二爷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时锦却于战战兢兢外露出一点轻松来。
倒不是她不怕被罚,只她惯来于察言观色有些心得。这些个日子里发现,二爷一旦生气,便懒得理人。这对时锦来说真是再好不过,哪里管他开不开心。
她当下便让那小丫鬟给自己安排了间下人住的耳房,又寻了些热水来,很是舒爽惬意得泡了个澡。
接连几日慌忙赶路,竟是连沐浴洗漱的时间都没有。眼下能洗去一身铅尘,倒是再好不过。
待得沐浴完,她自寻了一把缺齿木梳,将头发通了通,自觉自在了,这才一下子跌在床榻上,竟是再也不想起身。
马车里哪有床榻舒服?时锦连饭也不想用,只昏昏沉沉睡得香甜。
她这一觉睡得级长,直至天色渐晚、夕阳西落也没醒过来。又睡至戌时,眼皮沉沉间忽听得房门打开,紧接着有人自门口一步步从容而来。
黑漆漆的夜里,时锦以为是那个小丫鬟,当下哼唧两声儿,声音里带着些尚未清醒时软软糯糯的鼻音,比之以往更是大相径庭,“且让我睡会儿……等下便起来用饭……”
说罢,竟是怕冷般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脖子。
然那人只站在床榻前睇视她良久,半晌方道,“怎的?还让爷抱你上马车?”
时锦心中悚然一惊,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隐隐见二爷正低头站在自己床头。
她那点子瞌睡瞬间跑了个干净。
当下手忙脚乱得寻自己外裳,一边与二爷道,“奴婢以为二爷今晚会在此过夜,是奴婢失职了……”
一边说一边将那件茭白绣四时花卉的斜衿对袄穿上,又拢了拢披散的发,摸着黑简单挽了个髻,剩余的发则随着那发髻垂在肩颈一侧。
二爷没有降罪她,只淡言道,“你若想去,一刻钟后便在门口集合。”
说罢,竟是自去了。
时锦心下稍定,摸索着点了烛火,将那件浅蓝圆领缀兔毛领子的袄裙一并收入靛蓝花布包袱里,又自桌面上取了一碟子点心包上,确认没遗漏了,这才拎着包袱往外走。
院中因着连日来的阴沉星月皆无,黑沉沉的瞧不清路面。
好在耳房门口处的条凳上搁着一只折叠圆筒状的大红灯笼,合该是二爷随手留下来的。
她赶忙提了灯笼,循着白日里记忆中的方向往外走。
院子不大,她走得又快,不一会儿便瞧见门口处一堆明晃晃的火把在晃动。
时锦心下突了突,迈过高高的的正门门槛,便见五辆苫着油布棚的马车正停在门口。马车周围,俱是一遭挎着腰刀手举火把的骑兵,严阵以待。
她正不知上哪辆马车,便听得马蹄声哒哒而至。她仰头去瞧,便见二爷拢着一身乌墨色的大氅端坐在毛色油亮的黑色骏马上,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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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