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第一次在马背上呆了这么长时间,不说臀尖泛麻,便是大腿两侧都磨得有些生疼。
奈何整只车队只休整了一个时辰,便又匆匆出发。
时锦便是犯着困,也是睡不着。她颇有些怀念起有马车坐的日子来。
认命得随二爷上了马,二爷凑与她耳边道,“可是后悔了?”
她抿抿干裂的唇,只轻轻摇了摇头。
二爷从鼻腔轻哼了声儿,似不屑,又似轻嗤。
一时间,人行马动,车队又开始行将起来。
好在襄阳离南阳府并不远,白日里有马匹代步,行进速度又快了泰半,直至夜半子时,终于赶至南阳府。
高大斑驳的城墙下,到处都是流民拱着身子蜷在官道两侧烟尘中,便是那一溜墙根儿,也贴着不少瘦弱泛黄的身子。
借着城墙高处的火盆,远远望去,便见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如蝗虫般匍匐在地面上。
靠的近些,一只瘦弱的黑狗正机警得于暗夜中啃食一具小女孩的骸骨。她身上还剩着些桃粉衣料,一只银镯挂在露着白骨的手腕上。
时锦一阵恶心涌上喉头,她想吐了……
.
远远瞧了如人间炼狱一般的南阳府城墙,二爷一踢马腹,声音中透着些凛凛寒意,“绕道,去青堰。”
青堰受灾最重,大水漫灌,不仅淹了周遭十乡八寨,那水势却是如汹涌的水龙,一路冲刷着所有能抵挡的阻碍,直奔彭城而去。
眼下五皇子正驻足青堰,于高地搭了简陋的毡棚,查探周遭水患情况。
赶及天明时分,车队终于抵达青堰周边。天色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能漏下雨来。齐墨璟弃马步行至五皇子毡棚前,早有守护的侍卫进内通传。
时锦跟着二爷,守在毡棚前一动不动。很快便有一个身着染泥玄色粗布短打的男人出来迎他。时锦只微瞧那人一眼,便看到他左侧脸颊靠下处的一点黑痣,当下赶忙垂下头来。
那人目光亦在她身上干净的茭白裙上转了一圈儿,与她道,“贺神医正在后边背风的地方熬药,你若有空,可以去帮帮忙。”
时锦赶忙去瞧二爷,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当下便转身顺着山坡往下走。
才转过山石杂土,便见一大片枯黄草地蔓延至官道,并简单搭建起来的粥棚。那粥棚四周只简单用绳子将粗麻布固定在树干上,撑起一片遮挡来。
其中五口大锅,四口正熬着米粥,一口位于最边上,隐隐有苍术与白芷的辛香气息在空气中缓缓升腾。
锅边又有守卫若干,借此维持秩序,以免出现哄抢。
此处的灾民虽则面黄肌瘦,到底比之南阳府那边要好些。
时锦穿着鹿皮小靴踏过污泥,一步步走到第五口大锅前,便见一个小僮正在熬药,最里边却置一躺椅,一白衣白发之人正自躺在上面酣眠。
此时,那小僮正转头与躺椅上的人问话,“师父,乌头可要加些?”
然虽则问话,那人却鼾声正大,半点言语也无。
小僮无奈,自行估摸着正要往里放,时锦却自他手中接过杆秤,“乌头有散寒止痛、回阳救逆之效。然乌头本身含毒,不可多用,否则过犹不及。”
她掂手一量,便捏准了具体分量,按照顺序依次将所需中药放入大锅中。
听得有女声温温柔柔帮小僮解惑,原本在躺椅上酣睡的人撩了撩眼皮,见是一身着锦衣的姑娘,当下又意兴懒懒得阖上眼去。
时锦却不知那人所思所想,只一边细心教小僮把握用药分量,一边照看火候。
渐渐那边的米汤香气飘散在半空中,虚弱的灾民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排着队领吃的。
时锦守着大锅,脸上渐渐染了汗,她抬眼望去,排队的灾民一眼望不到头,而那米粥,米粒稀疏、屈指可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