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应宁王在沁心园中,却未料他今夜依旧留宿静园。经鲜于通报之后,若馨进了他夜寝的屋子。
应宁王已然换下祭祀时穿着的正式冕服,一身轻便长袍仰躺在红木暖椅上,微微闭目,似在休憩。
屋内的香炉里燃着清心宁神的檀香,轻盈的烟缕袅袅直上,萦绕在房梁上,又渐渐消散,应宁王指了指对面的座椅示意若馨坐下,懒洋洋地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本王有何事?”
若馨想想,也不再绕弯,直接从怀中取出绸缎小袋,将收纳在其中的那串无念珠呈至应宁王面前,开口道:“王爷,这串无念珠阿离如今原物归还。”
应宁王闻言,慢慢地睁开眼睛,朝若馨深深看了一眼,“为什么要还给本王?这东西不是你用以保命的么?”
“确实如此。”若馨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无念珠,继续道:“只是无功不受禄,此次祭祀若馨没有帮到王爷,实在没有理由再接受这串骨珠。”
慢吞吞地扫过若馨不带一丝笑意的面庞,应宁王又重新阖上双目,右手四指半圈,轻扣着暖椅的扶手,半晌,出声道:“若只是因为这样,那大可不必。本王既然送出的东西,便没有收回之理。”
“这......”若馨迟疑了一下。
“若你还有所顾虑,那就算欠本王一个人情,日后再寻机会回报本王便是。”
若馨垂眸思索片刻,才道:“王爷恩德阿离没齿难忘,只是若馨此番来还有一事,是想向王爷告辞,只怕再无报效之时了。”
应宁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安静了许久,而后慢慢从暖椅上起身,负手站在窗前。
推开窗扉向外望去,清夜沉沉,天空下起了点点细雨,汇集的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烛光晖映,宛如银白的泪花。屋子里沉寂无声,只有屋外滴答落雨的声响。
过了许久,应宁王再次开口:“是为了风华吗?”
若馨转头向应宁王看去,微微惊讶。
没有回头,却仿佛料准了若馨的疑惑一般,应宁王轻笑了一声,道:“本王若无记错,日前回府途中,拦下你的那个人是风华身边的随从吧。”
“......正是。”
应宁王转身倚靠在窗旁,注视着若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若让人知晓你同敌国皇子私相往来,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只怕你承受不起啊。”
若馨脸色一变,瞪大眼看着应宁王。
看到若馨自进门时就很是平静的表情被打破,应宁王的嘴角又扬了起来,“你想问本王如何晓得风华是柯蓝皇子的?”
应宁王平平淡淡的语气,实在听不出其中喜怒的情绪,若馨无言地看着他。
应宁王双手很是随意地环臂于身前,“其实当初前往万春县见他时,本王就已知晓。”
“万春县?”若馨没想到应宁王在那么早之前便已看破风华的身份,可是东衡柯蓝向来敌对,应宁王为何什么动作都没有,而且......
“王爷那时去万春县,不是为静女而去的吗?”
应宁王摸了摸下巴,点头道:“确实是想见见,看已死之人又如何活了过来的。”
若馨诧异,“王爷也知道那个静女是假的了?”
提到静女,应宁王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惋惜,“老三在府中遇害后,皇兄派本王暗中调查此事,本王从当初那个女子入住的客栈顺藤摸瓜,查出了已死的静女。这之后,皇兄才将一直隐瞒于我们兄弟几人的实情相告于本王。”
瞟过静静聆听的若馨一眼,应宁王慢慢说道:“先考未登皇位之时,曾有一倾心的女子,却不想那女子竟是敌国公主。先考无奈将其送出东衡,而后才知其已怀有身孕。当时十余年间,两国关系极其紧张,若被人知晓柯蓝公主与东衡帝的过往私情,只怕他们母子三人也将不保。先考一直隐瞒着这件事,直至临终传位于皇兄之时,才将此事告之。本王迎娶侧王妃时,秦真玉便化名静女为本王祝舞一支,皇兄当时便已认出她来,所以才令吾等兄弟不得动她。老三奸淫好色,若是那些女子自愿也罢,偏偏他喜欢暗中强占民女。那次虽然也是不知情由,但毕竟还是酿成了人伦悲剧,*亲妹,天道不耻。”应宁王微微叹了一口气,“想来当时暗潜入府的便是风华了,为姐报仇。皇兄本就不喜老三,如今也算老三自食恶果,不能怪及风华。”
若馨听得目瞪口呆,早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应宁王看向若馨,扬眉笑道:“怎么,没有想到吧?本王不仅知道风华便是柯蓝皇子秦真华,也知道他是本王同父异母的兄弟。”
沉默许久,若馨才回过神来,“王爷果然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知晓的?”
听若馨微微感叹的语气,应宁王扬首笑道:“你到如今才发现本王的本事吗?不过也因为是你,本王才敢如何毫无顾忌。”径直走到若馨面前,应宁王点了点若馨的面颊,表情颇为遗憾地说道:“只可惜啊。你离开后,本王就再无能实言相谈之人了,日后少了你这么一个能让本王开怀的人,日子着实有些无趣了。”
“能让王爷信任之人,还有很多。”
“可惜不是你了啊。”应宁王摇头笑了笑,他走到寝房一侧的书桌旁,取过放置在上头的一个包袱递到若馨手中,漫不经心地说道:“此地距离柯蓝千里之遥,你身上想必存银不多。傍晚时本王已让下人收拾好盘缠,这些你便带上路吧。”
包袱有些沉,里面放的是几包散银和银票,若馨心头震撼,抬头道:“王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