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画没想到,林珊和魏如风短短的一次接触会使她的学生生活发生如此大的改变。之前夏如画在班里人缘‘挺’好的,她长得漂亮,学习又好,念书时这种‘女’生很吃香,虽然不一定和同学关系很亲近,但总是被崇拜的。
可是自从林珊见过如风以后,她就不怎么理夏如画了,中午不再一起打饭,下课放学也不找她一起走了。最初夏如画还没觉得怎么样,但后来发现,班里的‘女’同学都渐渐跟她疏远了。不仅如此,她经常看到几个‘女’孩子时不时地聚在一起小声说点儿什么,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瞟,神情里满是轻蔑。
这让夏如画很憋气,她从小就是好强可爱的孩子,渔村里的孩子都爱和她玩,只有她不理别人,从没有别人不理她的时候。虽然‘奶’‘奶’病故后,因为早早承受生活的压力,她的‘性’格内敛了许多,但也仍是平和亲切的。林珊她们的举动伤害了她小小的自尊心,让她难以忍受。因此,过了一个礼拜,夏如画主动把林珊叫了出来,她想好好地问问,究竟为什么要集体孤立她。
午饭后,夏如画有点儿紧张地站在‘操’场后面的树下。微风中带着大海的咸腥,腻乎乎的,老样式的的确良衬衫贴在背上,勾勒出她细小的身板。夏如画看着林珊满不在乎地慢慢走近,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什么事啊?还特意写纸条叫我出来。”林珊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就想问问你,最近你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夏如画直视着她,有点儿委屈地说。
“也没有啊,没什么可说的。”林珊嘴里说得轻巧,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你故意的,对不对?”夏如画生气地问。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啊!”林珊很无赖地说。
“我是好好问你的,你不说就算了,你这样子,我也不稀罕搭理!”
夏如画愤愤地转身走了,林珊在后面高声叫着:“你不稀罕?你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都觉得你恶心呢,和你说话都脏了自己的嘴!呸!”
夏如画停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从来没人这么责骂过她,更没人说过她恶心。虽然她的家境比班里的同学都差一些,她没有漂亮的衣服、时髦的文具,但是她学习非常努力,成绩名列前茅,她真诚地对待每一个同学,因此她从未被人瞧不起,她相信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走路的时候总是仰着头。“恶心”这个字眼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夏如画不知所措地看着林珊,远远的,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显现出狰狞残酷的表情。
“你和你弟弟是什么关系,你们有‘毛’病,你们‘乱’伦!”
她的声音就像是诅咒,一字字打在夏如画的耳膜上,随即刻在了她心里。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气愤、羞耻、伤心这些复杂的她甚至都没经历过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夏如画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手指尖都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她走了回去,挥起手狠狠甩了林珊一个耳光,红着眼睛说:“你胡说八道!”
林珊没想到夏如画会动手,她愣了两秒后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一边踢打她,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夏如画骂不过她,勉强和她拉扯着,又因为要小心护着衣服不被拽坏,所以挨了不少拳脚。
最终林珊胜利而归,而夏如画过于狼狈,以至于平生第一次逃了课。她一路哭着回家,哭着洗好带脚印的衣服,哭着去菜市买了菜,哭着完成了功课。
魏如风回来时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没告诉魏如风发生了什么事。夏如画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想和魏如风相依为命的关系因为那可耻的“‘乱’伦”两个字被生生破坏。最重要的是,在与林珊的对峙中,她萌发了一点点恐惧感,就好像被戳破了心底最隐蔽的秘密,这让她害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因此,夏如画选择在哭过之后微笑着给魏如风夹菜,她把苦恼隐忍了下来,只不过在走进学校的时候,她不再仰着头了。而林珊也把行为上的排斥表‘露’得更加过分和明显。班里的‘女’生不再和夏如画说一句话,她的课桌和课本经常被涂抹得一塌糊涂,时不时还蹦出些“‘乱’伦”“不要脸”的字眼。没人在意说出或写下这些侮辱的话,群体行为会像感冒一样彼此传染,往往会让恶行淡化。有些‘女’同学以前根本不知道夏如画还有个弟弟,就理所当然地加入了林珊的行列。年纪尚小的她们不懂得这会深深地伤害到别人,甚至比单纯的肢体暴力更严重。
夏如画因此痛苦万分,她因为课本被画得‘乱’七八糟而不得不买新的,十几元钱的书费是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大石。那些钱是魏如风在码头风里雨里一元一元挣出来的,因为这样的事情‘花’费掉,让她非常难过。在书店‘门’口,她一次次地蹲下来,抱着崭新的教材掉眼泪。
夏如画只能节食省出钱来,她变得越来越消瘦,越来越孤僻,连学习成绩都节节下滑。老师特意找她谈话,教导她不要骄傲自满,没有父母和老师的督促也要严格要求自己。夏如画茫然地点头应着,每天忍受着噩梦一样的生活。
这段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即使林珊她们都渐渐忘了去欺负她,曾经那个美丽优秀的夏如画也还是消失了,她简化成教室里的一个‘阴’影,沉寂于曾给予她希望和梦想的校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