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跟你说这个,你做笔录时感觉怎么样?”叶向荣扔给他一支烟说。
“顺啊!”吴强点着了烟说,“没费太大劲儿,两人说的都对上了。”
“有出入没有?比如描述事件的顺序。”
“没有啊……”吴强说着突然顿住了。
“你不觉得这是一份完美笔录吗?”叶向荣把本子往桌上一放说,“比咱们的教材都标准!可是,对于两个毒贩来说,其中一个还因为逃跑被打伤了腿,这未免太严丝合缝了吧?”
“你的意思是……”吴强沉吟起来。
“好比说咱们想要一个蛋糕,刚想去定做,马上就有一个蛋糕出现在咱们面前,甚至连口味都是咱们喜欢的那种,那么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想?”叶向荣认真地比画着说。
吴强看着叶向荣圈成圆形的手指,眼睛一亮说:“有人故意送给咱们的!”
“就是这样!”叶向荣一拍手说,“我的直觉,祥叔之后还有一条鱼!”
“会是谁呢?如果你分析得对,这人很不简单啊!既了解我们的动向,又熟知祥叔的做事规则,还买通了那两个犯人拼命,真狡猾啊!用我们的手为他干事,坐收渔翁之利啊!”吴强狠狠一捶桌子。
“我昨晚想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叶向荣掐了烟头说,“祥叔栽了跟头,得利的人太多了,咱们即使发现了不对也很难查到,所以这个人才能这么放心地安排这个局。喂,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觉得别扭的地方,一点点也行。”
“你要说别扭也不算……只是……”吴强托着下巴走来走去地说,“带粉儿的那个人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眼神有点儿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叶向荣忙凑前一步说。
“就好像见过我似的……躲躲闪闪的……”吴强皱着眉头说。
“那你见过他吗?有印象吗?”叶向荣眼睛一亮。
“你等我想想……”吴强揉揉头说,“我脑袋里有个影儿……但就是抓不住!就这几天的事……你提醒一下,我这几天都干吗了?”
“盯点。”
“不是。”
“和你女朋友约会。”
“不是……哎,我上回跟你怎么说来着?”吴强猛地抬起头说。
“说这次一定得结婚。”
“不是!还有什么?”
“说你保家我卫国,我喜欢案子不喜欢女人,喜欢祥叔不喜欢东歌的小姐……”
“对,东歌!”吴强一下子蹿起来,紧紧拉住叶向荣说,“我知道我在哪里见过他了,就是在东歌夜总会!”
叶向荣看着吴强,两人兴奋地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程豪!”
程豪那时候在海平才刚刚冒头,是这一带纷繁混杂的生意圈中新近崛起的一支。说他是生意人其实有点儿不准确,在海平市内,谁都知道在金宵练歌房隔一条街的地方开一家同种经营项目的夜总会有点儿不一样的意思。周围的那些店多少都和祥叔有点儿关系,只有程豪的路子看起来简单单纯,而在这地界上,按吴强的说法,简单不了。可是程豪他就有本事让自己看上去仿佛踏踏实实地做生意,又能在祥叔的身边悄然崛起。
所以当叶向荣把程豪的照片放在侯队长面前的时候,侯队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向荣,程豪的资料看上去可没问题啊!”
“您也说了,是看上去没问题。”叶向荣像小伙子一样有点儿耍赖地说。侯队长快退休了,在局里德高望重,但他一直栽培年轻人,很照顾手下的刑警,比起领导更像是长辈,因此私底下叶向荣对侯队长偶尔有些没大没小。
“去,少嬉皮笑脸的,你们都让我惯坏了!你这样,吴强也是,上回厕所碰见了,还管我要手纸,这都像话吗!”侯队长愤愤地说。
叶向荣偷偷低头一笑,赶忙正色说:“侯队,笔录您也看了,吴强虽然平时不靠谱儿,但瞎话肯定不会说。而且祥叔那老狐狸这次可有点儿失态,死活说是别人栽赃他,连和犯人对质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认为这事绝对有必要跟一下!”
侯队长沉吟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说:“现在市里在重点抓经济发展,程豪是去年的优秀企业家,咱们办案子,也不能随便就去查人家,这样不好交代。”
叶向荣不服气地嘀嘀咕咕:“优秀企业家就不查啦?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姑息养奸就好交代了?”
“少胡说八道!”侯队长把笔录使劲扔到一边,瞪着眼说,“你这浑脾气给我收着点儿,什么态度!”
叶向荣还没被侯队长这么嚷嚷过,心里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并没说错,所以仍旧梗着脖子顶嘴:“那您说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出更大的事?”
“叶向荣!”侯队长指着门口说,“你现在马上给我出去,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态度!祥叔这案子你也别管了,让吴强接着审。”
“走就走!”叶向荣愤愤地站起往门口走去。
“你是一个警察,你得明白你的职责,更要明白为什么行使自己的权力,应该怎么行使自己的权力!如果只是觉得有蛛丝马迹就蠢蠢欲动,那你就是失职,我们不是在玩警匪游戏,你懂不懂!”侯队长在他身后大喊。
叶向荣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默默关上门走了出去。